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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换大衣裳出迎,你们也赶紧回去换一身衣裳,指不定皇上会起意召见。”
虽然年纪不大,但既是世家出身,深知这妈妈不是虚言吓人,张菁就赶紧一手一个拉了两个堂妹,疾步跟着天赐出了这园子。
待到各自回房更了衣裳出来,张菁抬眼一看,就只见天赐是一身鸦青色大团宝相花盘领右衽袍子,张恬是一身香色潞绸妆花对襟衫子,张悦是翠蓝色团领雁衔芦花样绉纱衫子,都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便笑着上前拉着两人看了又看,随即便在两个妈妈的指引下前去正堂。
由于皇帝微服驾临,随侍锦衣卫又不多,而英国公张辅则是把家丁家奴全都派了出去在外看守,这正堂内外则全是锦衣卫守着。虽则是英国公的子弟,张菁等人还是被拦在外头。别人倒还好,张菁却是个好奇的,虽则是被教导要垂手低目,她却不停地抬眼往里头瞟。影影绰绰瞧见里头仿佛有个陌生的年轻人,她忖度必是皇帝,又加紧瞅了两眼。
须臾,她就看见一个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一溜烟地跑到堂前的台阶下头,跪下磕头禀报道:“启禀皇上,张大人来了。”
一听这声张大人,张菁的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果然,她只听堂上吩咐一声,那报信的锦衣卫立刻疾步退下,不一会儿功夫,她就瞧见自己那位只做常服打扮的三哥快步从仪门处进来。由于又是好几天没见,她少不得往那里狠狠剜了一眼,却不防张越走路时也正好把目光投了过来,恰好和她对视了一眼,又给了她一个笑容。
张菁原以为既然张越进去了,自个这边四个人自然是再没什么事情。谁知不过一会儿功夫,内中就有话传来,说是让他们四个进正堂拜见。听到这话,哪怕是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张菁也有些心里打鼓,见天赐小大人似的整整衣衫,随即大步走在了前头,她连忙和两个堂妹一同跟上。须臾跨过门槛叩头行礼,她就听到了堂上一个温和的声音。
“都平身吧。”
四个人一同起身,张菁偷眼一瞟,这才看清那位天子至尊的模样——身材和三哥差不多,人却瞧着要瘦一些,脸色有些苍白,瞧着不如三哥精神好……她正在心里暗自比较的时候,就听见朱瞻基开口说道:“朕也是头一次来这张园,便让元节和这几个小辈随朕在园子里逛一逛,英国公和夫人就不用随着了。”
皇帝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突然过来,王夫人自是唬了一跳,而张辅没多久前才刚得到了张越派人送来的讯息,说是皇帝去了北镇抚司,而且还杀了人,因此反而更是慎重。此时此刻听朱瞻基这么说,他虽觉得有些不放心,但看见张越含笑点头,他又扫了一眼几个儿女,也就躬身答应了。他既开了口,王夫人自然也只有应声,心里却有些不安。
天赐虽只八岁,但平日也有应酬答谢见人,可张恬毕竟是女流,张悦更小,万一天子问什么,她们答得离谱,那可怎么办?
既然开了口,朱瞻基便只让王瑜带着两个锦衣卫远远相随,自己则是在张越等人的陪伴下从甬道去了花园。走着走着,张越就笑道:“皇上恕罪,臣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不如让舍妹和天赐带路如何?”
“也好。”
看到朱瞻基点头,张越就冲张菁天赐使了个眼色,见两人知机地头前引路,张恬则是一把拉过了张悦,往后退了两步。听到张菁和天赐竟是似模似样地解说园内景致,张越不禁莞尔笑道:“两年多没回来,也不及和弟弟妹妹好好说说话,转眼间他们都这么大了。”
“英国公是有福之人,你也是有福之人。”
走在林荫中,晒不到午后的大太阳,又听着这清亮的童声,朱瞻基原本大坏的心绪渐渐有些缓和了下来,但仍是忍不住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落后一步的张越听见这感慨,犹豫了一下就开口说道:“天下福不过天子。”
“福不过天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朱瞻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继而就停住了步子,“你可知道,今天朕在北镇抚司公堂上被人公然斥为昏庸顽劣?你可知道,朕只是说了一句御史好名,结果就被抢白了一大通!你可知道,有人给了朕一份揭盖子的绝妙好文,一网打尽四品以上官员的斑斑劣迹?朕就不信,当初祖父在时,他们也敢这般!”
这其中的两桩张越都有猜测,但最后一桩却让张越大吃一惊。见朱瞻基这突然冒出来的火气把几个小家伙吓得不轻,他连忙挥挥手让他们站远些,随即低声问道:“皇上所说的绝妙好文是……”
“那东西朕撂给蹇义了,至于原档锦衣卫应当存了,朕不耐烦带着,一看就觉得火冒三丈……那会儿觉得痛快,但现在想想,他们看到那个,指不定要炸锅了。王节误朕!”
尽管朱瞻基恼怒之下说话有些没头绪,但张越还是很快就听明白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锦衣卫虽直辖东厂,但东厂只向皇帝直奏,所以锦衣卫便代表着皇帝。王节这么把东西一送,朱瞻基在盛怒之下干脆把东西撂了出来,如此一来,恐怕谁都会认为是皇帝让锦衣卫在清查这些。洪武年间的大狱百官还未忘记,如今这大风浪一起,就不知道如何平息了。
“既然如此,王节此人怕是不能用了。”
“朕已经吩咐王瑾前去东厂,让陆丰派人死死盯着他!”朱瞻基只觉得心头苦处对谁都不能说,这下子全倒出来,倒觉得松快了不少,但仍是忍不住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树上,“英国公早年子嗣艰难,如今也已经有了两女一子。你比朕年轻,现在已经有两子一女,妾室又有了喜兆,可朕比你年长,后宫嫔御远比你多,现如今就只有一个皇长子和一位皇女。册立太子安国本,这种事情也会遭人反对,这就叫识大体?”
“朕自从即位以来,事无巨细皆是信赖他们,但并不是说他们就能够事事插手,事事凭借他们的道理逼朕就范!朕设立了内书堂,是因为想要那些能够陪朕读书论诗,却不会指手画脚彰显他们能耐的人!朕外派宦官监军镇守,是因为祖制勋贵不得预大政,但朕不能全信那些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的大臣!他们口口声声祖制,不就是想着独霸……”
“皇上!”
尽管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但张越的却越来越心惊肉跳,到最后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直到朱瞻基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话听着不要紧,但有些话入耳却是要命的。他很清楚朱瞻基看惯了朱棣那样的天子,对于文官把持朝堂的现象必定是不以为然。否则,尽管宦官从永乐年间就开始抬头,但若不是内书堂,日后也不至于掌管批红大权走上前台。谁能想到,皇帝心中积愤已深?
“皇上,若是爹爹知道皇上来花园却生气了,必然要责罚我们侍奉不周。”
听到这个清亮的声音,不论是此时已经按捺下怒气的朱瞻基,还是正在心中飞速思量的张越,都忍不住循声望去,却见天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两人中间,正仰头望着那位至尊天子。这会儿,天赐像模像样地躬身一揖,随即才直起腰来。
张越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调说得一愣,旋即心中一动,徐步上前笑道:“皇上刚刚不过想了些烦心事,你既然说让皇上不要生气,可有什么法子让皇上消火?”
一旁的张菁早听人说过天子一怒是多可怕,刚刚看到朱瞻基那脸色铁青低吼暴怒的样子,心里想起戏文上皇帝们专爱砍脑袋的那一幕幕,顿时有些替贸然开口的天赐紧张。听张越上来岔开了话题,她顿时眼珠子一转,旋即抢在前头说:“前头就是家里射箭用的直道,不如让天赐为皇上表演射艺?别看天赐年纪小,箭术却十分了得呢!”
朱瞻基原以为张越要训斥几个小孩子,正要嗔他多事,可没想到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于是暗觉有趣,索性负手而立,想听听小家伙能说些什么。待到一旁的张菁突然发话,他又看见天赐的脸上露出了不加遮掩的跃跃欲试,他顿时生出了十分兴趣。
他对于射猎的兴趣绝不逊色于琴棋书画,当了皇帝的这些年,对于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时练习箭术,他还一直心存惋惜。
“好,朕便看看,你的箭术有多了得!”
尽管有梁楘这样一个饱学的先生,但大约是家学渊源,天赐在文课上的天赋要远逊于武课。把皇帝引到了那两旁遍栽杨柳的直道,他就吩咐两个诚惶诚恐迎上来的家将去取弓箭,又让人在直道旁边的菜畦中安设箭靶。等到弓箭送上来,朱瞻基亲自拿过一看,发现竟不是寻常少年习武用的桦木小弓,而是一把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