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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各亲王府一样,汉王府也仿佛城中之城一般,四门高立围墙高耸,寻常百姓就是往里头张望也有罪,一应的礼制几乎并肩天子。端礼、广智、体仁、遵义,这王府四门均由二十四名精壮军士守备,加以门房八人,全都是军礼约束,因此无人敢马虎。而外头整肃了,王府中仪门内仪门这些地方就轻松得多了,如今大人物们有更重要的事,他们尽可偷懒。
“这些天王府中采办的东西还真多,菜蔬肉食就不用说了,竟是连送柴炭的也一拨拨。”
“你懂什么,想当初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还曾经在王府里头打造兵器。这王府之中谁也不能进来搜,不好好利用一把,王爷怎么做大事?这是在储备……”
“嘘,你们俩轻一点,说这种要命的话还敢大声嚷嚷,不怕到时候直接填了井?偷懒归偷懒,废话少说,别给大伙儿惹麻烦!咦,又有人送东西来了……真是没完没了!”
一个年长的仆役在两个年轻仆役的后脑勺各自重重拍了一巴掌,训斥了一句之后就发现是两个老婆子推了一辆炭车过来。因这几天进进出出的东西极多,他嘴里虽抱怨,却只是上前随随便便搜检了一番,待要搜身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会那两个老女人肥滚滚的身体和满是皱纹的脸,也没了揩油的兴致,挥挥手就放行了。
“真是的,千岁爷非得下令说王府内院的人一个都不能出去,往里头送东西的也只能是年过四十的女人,如今来来去去的全都变成了这么些货色。要是水灵也就罢了,偏生不是粗壮得像男子,便是这么些干瘪老迈的,竟是连想过过手感的瘾都不行!不过话也说回来,哪怕没有禁令,这些人进进出出都是干的粗活,年轻水灵的怎么肯干这种活计!”
话语声清清楚楚地随风飘了过来,一前一后推拉着柴车的两个婆子却都没有吭声。直到过了转角处,前头那个身穿褐色大棉袄的婆子佝偻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她飞快地扫了扫四周,见并没有人经过,她就冲后头的另一个婆子打了个眼色,旋即便三两下攀上了左边的围墙,只瞅了一眼便一跃下地,依样画葫芦地又上了右边围墙,很快便再次平安落地。
“三姐,怎么样?”
“和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看来我还真得感谢那位死了的世子殿下带我来过一回。青霜,一切都照之前商定的,你警醒些,千万别露出破绽。”
顶着一幅苍老的脸,那婆子的口中却吐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若不是汉王府这些日子戒备越来越森严,即便以她的实力也不敢轻举妄动,唐赛儿也不会在外头筹划好所有后路才潜了进来。好在根据她打听到的消息,冯远茗确实在里头,而且暂时还安然无恙,因此她也能静下心准备。
混进王府固然不难,但混进去要救出人做成事情却是不容易,每个环节都得算到。她当初和那位世子虚与委蛇一场,谋略上头大有长进,可还及不上张越那边派人送来的计划。
见唐青霜点头,她便重新到了前头,背起绳子抓住两边的车杆,只轻轻一用劲便拉动了那辆沉重的炭车。
两人沿着这条狭窄的夹道进了一处小门,就只见四处都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一摞摞的干柴堆满了大半座院子,此外便是大筐大筐的柴炭和其他各色炭柴。汉王朱高煦和父亲一样畏冷,每年不到十月就开始烧炕取暖,整个王府一个月的用量便常常要超过万斤,如今为了其他目的,更是得储备大量上用银霜炭。
由于出了韦妃的事,如今朱高煦下令内院从上至下的女人都不得外出,只有年四十以上的女人能够进来。这院子里用的都是年纪大的婆子,从外头进来送炭的也都是粗妇,因此素来很少有什么防备。于是,当常来此地的一个管事仆妇一如既往到这儿来派活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出来的那两个面目黝黑的粗使婆子有什么不同,叫上她们拉上车就往里头去了。
内院上上下下的用炭都有定数,原本是使人来领的,但这乃是头等粗活脏活,自然是无人肯干,于是渐渐就成了使人送的规矩。即便唐赛儿和唐青霜都是练过武吃过苦的人,这一趟趟跑下来也累得够呛。而那个管事仆妇就更不用说了,走了一小半,她就懒得再一次次进去。每到一处,她就直接指使两人背着篓筐往里头送炭,自己则是坐在歇息。
王府内院原本没有男人,但由于如今朱高煦从寡人有疾变成了寡人不举,因此那批大夫要随时候传,自然只能关在深宅大院里头,门口还有八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守着。只是,既然里头这些人都已经“请”来三四个月了,也没见有人想逃跑,他们就渐渐松懈了下来。须知这些人最年轻的也已经是四十出头,要想从王府往外逃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会儿,看到是两个婆子背篓进来送炭,他们便检查了那篓筐,发现没有任何不妥便放了行。顺顺当当进了里间,唐赛儿就看到院中一共是七八间屋子,这时候好些人都在外头散步,个个都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一路送到了这里,她一直都留心观察,此时哪里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地头。即便刚刚经过的路途已经完全记在了脑子里,可她知道眼下才是最好的机会,因此四下里一扫没看见冯远茗,心中顿时暗自着急。
就当她冲唐青霜打了个眼色,暗示拖延时间的时候,北房那间大屋的门帘忽然被人高高打了起来,旋即里头便踱出了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布衣衫,须发斑白腰杆挺得笔直,脸上一幅仿佛别人欠他三百两似的冷淡表情。他看也不看院子里活动的其他人,径直下了台阶,等到了院子中央时,他竟是自顾自地打起了太极拳。
看清了人,唐赛儿顿时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念头一转就一面干活一面唠叨了起来:“右五味搅和令调,以枣肉和为丸,如大麻子许,每食后一丸,去心忪,热风鬼气……”
这声音虽说不甚清晰,但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唐青霜看见院子里的两个仆妇上前呵斥,忙赔笑解释道:“她如今脑子糊涂了,成天就记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别说现在,就连晚上也念叨,嫂子们还请原谅则个。可怜见的,要是她师傅在,也不会这个样子。”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院子里那些大夫看到冯远茗出来,多半各自回屋里去了,那两个仆妇听说是这婆子脑袋糊涂,也就没有再干涉。只有正打太极拳的冯远茗动作一停,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轻柔缓慢的架势。可没打多久,他便气咻咻地停了手,又开口喝道:“今天既然送了炭来,多多的给我送些进去,睡了几天凉炕,你们是成心想冻死我不成?我这个老头子怕冷,脚炉手炉都用得上!”
别的大夫要是敢这么吆五喝六,那两个仆妇早就发了火,可冯远茗毕竟是上头传下命来吩咐多加照应的,两人还隐隐约约听说,汉王的病在此人调护下颇有起色,此时忙赔笑应了,当即要亲自送炭进去。无奈冯远茗这也不好那也不行挑剔得了不得,她们索性就支使了唐赛儿和唐青霜,随即就远远站着发起了牢骚。
一进屋子,唐赛儿吩咐唐青霜在门口看着,随即转身疾步上前,满是激动地叫了一声师傅。听到刚刚那《太清丹经要诀》,冯远茗尽管有七八分准数,可听到这一声仍然是大为动容,随即便恼怒地低声斥道:“你到这种地方做什么?我一个人陷进来就够了,用得着再搭上你!那是青霜?你把她也带进来干什么!”
“师傅,我没工夫和你解释。你赶紧扮成我的样子,和青霜一块出去!”
唐赛儿一面说一面动手解发髻,又脱下了外头的褐色大棉袄。看见冯远茗大为吃惊地站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她连忙催促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别说汉王府,就是皇宫大内我也能平安出去。再说了,我的医术和你差不离,从前又不是没有扮过你的模样学过你的说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汉王当初服用过的丹药原本就是我炼制的。”
听见这话,冯远茗顿时想起了早年唐赛儿扮成自己给人看病的情景,顿时气结。汉王朱高煦的病他一把脉一询问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虽倔犟,却不是个不分轻重的老头,之前很是用了几分手段,总算是让朱高煦信了他几分。只他也知道自己的药方会经这儿的众多大夫仔细琢磨,因此索性装成了不合群的模样,更减了别人几分疑心。
师徒俩毕竟是多年情分,拗不过唐赛儿,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和她互换衣裳,又就着铜盆洗脸妆扮。当听唐赛儿提起小五已经成婚的时候,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