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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是内书堂,也因为之前闹腾大发的那桩事情,而远不如从前!
想到这里,闭目养神双手合拢缩在袖子里的陈山忍不住把两只手狠狠绞在了一块。杨士奇在永乐年间虽说得宠,但因为是东宫的人,宠信上头就不如杨荣金幼孜。两进两出锦衣卫狱说得好听是传奇,说得不好听,那便是天子依旧见疑。可就因为是东宫旧人,仁宗皇帝一登基,杨士奇便一跃而成内阁之首。他也是当今天子的东宫旧人,为着这一天,当初在东宫侍奉的时候,他赔足了小心,终于是博取了信赖,可现下竟是被踢开在了一边!
“老爷,北安门到了。”
低声的叫唤总算是把陈山从咬牙切齿的沉思中拉回了现实。整理了一下衣裳,从高高打起的棉帘子中探出了身,又踩着小凳下了马车,他就看见了头前的北安门。
外皇城东南西北四门之中,正南的大明门并不常启,百官打长安左右门入宫朝见,亲藩往往从东安门走,这北安门则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内官常常出入之路。陈山因管着内书堂,和其他官员不同,平日里常常打这儿走,因而守卫的上番京卫自然都认得他,此时见这位大学士缓缓走来,自然是忙不迭地行礼,直到两个小宦官迎上陈山往里走,众人方才重新值戍。
从北安门往里,走上一箭之地,街东便是黄瓦东门。司礼监、尚衣监、都知监、酒醋面局等等二十四衙门当中的大多数就在里头。司礼监位于南边第二,占地算不得最大,历经永乐洪熙,到了宣德初,由于掌事的两位异常得宠信,司礼监地位自然而然就更稳固了。
外头的官衙大多是坐北朝南衙门往南开,而宫中的内官衙门却是依循旧制。司礼监正门西开,门内朝南的一进院子种植着好些松树柏树,这便是内书堂了,门前的楹联上头是苍劲有力的两列大字。
“学未到孔圣门墙,须努力趱行几步;做不尽家庭事业,且开怀丢在一边。”
陈山站在那里端详了一会,方才一声不吭地往里头走,径直入了北边正房。虽只是些阉宦读书的地方,这里仍然供着圣人牌位,他一丝不苟地行过礼,随即才入了一侧的屋子。
自从张太后给内书堂再次定下制度,废了在此讲习的四位翰林学士,只由习文断字的宫奴讲习之后,他这个专管内书堂的大学士地位就尴尬了起来。尽管他原本就不是愿意干此事的,可那些宫奴虽然低贱,异日学成之后承了他恩德,便是天然一股势力,可现在连这一条都是妄想。
“大人,这是新来的六安贡茶,您尝尝?”
抬起头的陈山看到一个低眉顺眼的年轻宦官满脸巴结讨好的笑容,从丹漆茶盘上捧了一个钧窑小茶盅放在炕桌上,便略略颔首,也没有答话。直到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他才开口叫住了他:“如今内书堂还有多少人?”
那年轻宦官闻言一愣,随即停下步子,又转身低下了头:“回禀陈大人,总共六十人。”
六十个人是内书堂设立的时候就定下的数字,但这六十个人从前往往是那些太监少监的干儿子,现在却由于太后一句话,内书堂出身的不得为二十四衙门的首脑,无疑便断了这些人将来出任太监少监的可能,再加上读书之外,这些人各有各的职司,所以,如今这些人和最初比起来,已经是少了好些熟面孔,添了好些生面孔。再加上选出来的讲习本身也只是司礼监的一个奉御,于孔孟之道上头的功底有限,又教的出什么好名堂?
“你在这伺候有两年了吧?”
“回禀大人,小的在这伺候已经两年零七个月了。”
陈山哑然失笑,心想这内书堂教习的头四个翰林都被打发了回去,新的四个上任没多久就遇上太后整饬内书堂,于是也打道回府,而他是去年中才管了这么一摊子,算起来也就是一年多,如此看来,对面这个年轻宦官竟算得上是元老了。
“你在这伺候了这么久,也没个品级,就没在内书堂那儿听讲,认认字?要知道,当初就连司礼监东厂的几个太监少监,都在悄悄认字读书。”
那年轻宦官依旧是双手垂在身前,满脸的恭谨:“大人说的是,但上头公公们忙着认几个字,也不过是为了不做睁眼瞎,以后被下头糊弄,小的蠢笨,年纪又不小了,就算多认几个字,难道还能盖过内书堂那些孩子们?还不如老实本分一些,不求出挑,但求无过。这两年多下来也算在几位公公那儿混了个眼熟,再过几天,小的就要跟着范公公做事了。”
陈山原本伸手去拿茶盏,听着听着手就僵住了,最后还因为心不在焉被滚烫的茶盅给烫了一下。不自然地缩回了手,他这才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素来在这儿伺候,小意殷勤却不显得话多的阉奴,渐渐有些恍惚。
那会儿因为内书堂就设在司礼监内,奉御长随有事没事也会过来逛逛,杂役之类悄悄在门外听讲的也不在少数。唯有这个在他房里伺候茶水笔墨的从来不去,偏生总是有做不完的事,从茶水到针线,再到跑腿找人,总是端着一张殷勤的笑脸,鞋子没几天就能磨破一双。他还暗笑这人没出息,如今看来,这殷勤却又知分寸的阉奴竟是最聪明不过的!
“大人,大人?”
“没事了,你退下吧。”
眼看着那熟悉的笑脸消失在了门外,陈山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疲惫从脚底升了起来。素来最重风仪的他端起茶盏犹如牛饮一般痛喝了一气,随即就下了炕来到书桌旁,拿起那块墨,又倒了些水在砚台里,卷起袖子缓缓磨了起来。眼看渐渐蓄了大半砚台的墨,他方才放下墨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过一张大笺纸铺平,又从笔架上摘下了笔。
然而,尽管一大早得知消息之后就已经想好,刚刚听到那年轻宦官说的话,又真正下了决心,可临到下笔时,他却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切。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入侍皇太孙的时候他就想象过将来执掌权柄,如杨士奇等人一般深得天子信赖,如今看来,那却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已。悔不该听人蛊惑,如今那清客无影无踪,他却得承担后果!
杨士奇啊杨士奇,你倒是油盐不入,可我就不信你那个儿子不会再闯祸!杜桢,你别以为翁婿同朝很风光,那是迟早要招人忌的!至于杨溥……莫不成你准备熬到别人都死了?
此时此刻,被他紧紧握在指间,又因为他的过度紧张而轻轻颤抖的狼毫笔尖上,终于落下了一滴黑墨,那漆黑如夜的颜色趁着雪白的大笺纸,越发显得刺人夺目。
上午的兵部衙门自然也是一片忙碌。打云南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公文刚刚送到,就在杨荣抵达昆明的时候,黔国公沐晟和麓川思氏的军队又是大战一场。说是大战,彼此都不过是千多人,战果仍是僵持不下,说不上谁胜谁败,但好在遏制了麓川东进的势头,也算是好事一桩。此外,就是每日常例往来行在的信使送来了公文,例行消息的同时还有一个坏消息。
东边的蓟州平谷等地都下了大雪!
“看来就算消息送到大宁也要延迟一段时间,到时候大军整饬又要几天,就算和从前一样轻车简从赶回来,路上大雪不好走……幸好昨夜帮着杨稷把人给找了出来,只不知道这是陈山自己的主意,还是为人所惑,亦或是根本就和人沆瀣一气……照这么看,之前撺掇给杜家送礼的,倒像是这家伙的主意。”
张越喃喃自语地计算着,越想越觉得如是种种因素都是一环扣一环。正在一个个寻思着昨日闯宫的三位亲王,外间就有人报说胡七来了。他闻言一振,立刻吩咐人进来。果然,披风上还能看见白色雪花的胡七一进门就高兴地挥了挥拳头。
“大人,问出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靠着圈椅做得舒舒服服的张越一下子挺直了腰,直截了当地追问道:“他知道些什么?”
胡七兴奋归兴奋,却知道有些事不能就这么嚷嚷出来,行过礼后就走到了张越的椅子旁边,附耳低声言语了几句。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张越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但最后全都舒展了开来,又赞许地冲胡七点了点头。
“做得好!尤其是此人失足落水的假象造得不错,有了这个,应该能让那边慌乱一段时间。就是知道了,兴许也会以为那家伙是自个怕灭口所以跑了。”
“只是,事涉晋藩,而且只知道是郑王越王襄王,还得加上一个梁王,总脱不了这四位亲王之中的某人,接下来是不是还悄悄地查?”
这种顾虑张越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让胡七把发现通济仓那边猫腻的最大功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