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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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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你这伤怎么来的?是吃了行家的亏,皮肉不破,内伤很重,可得小心”

“死不了”兆润狞笑着,“你先替我治伤,再替我开伤单。这场官司打定了。”

王大夫替他贴了好几张膏药,又开了内服的方子,然后为他开伤单,依照兆润的意思,当然说得格外重些。

回到家却不肯休息,买了‘盒子菜’,烙了饼,把他一帮好朋友请了来,不说跟奎大*奶索诈,只说无端受那班护卫的欺侮。向大家问计,如何报仇雪恨?

“澄贝勒还不算不讲理的人,应该跟他说一说,他总有句话。”有人这样献议。

“他能有什么话?还不是护着他那班狗腿子我非得双那班狗腿子吃点苦头,不能解恨。”兆润问道:“咱们满洲的那班都老爷,也该替我说说话吧?”

“来头太大。谁敢碰?”

“润二哥,”兆润的一个拜把兄弟说,“你如果真想出气,得找一个人,准管用。”

“谁呀?”

“五爷。”这是指惇王。

“对”兆润拍桌起身,顿时便有扬眉吐气的样子,“这就找对了。”

如果是想在载澄身上出一口气,只有请惇王来出头。当然,能不能直接跟他说得上话,或者他会不会一时懒得管此闲事,都还成疑问。但要顾虑的,却还不在此。

“老2,”兆润的一个远房堂兄叫兆启的说,“你别一个劲的顾前不顾后,第一,得罪了六爷,犯不上,再说句老实话,你也得罪不起。第二,这件事到底是家丑,不宜外扬。”

前半段话,兆润倒还听得进去,听得后半段,兆润便又动了肝火,“照你这么说,我就一忍了事?”他又发他大哥的牢骚,“我们那位奎大爷,才知道什么叫家丑如果我要替他出头理论,他能挺起腰来,做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儿,我又何至于吃那么大的亏?”

在旁人看,家丑不家丑的话,实在不值得一提,因为家丑能够瞒得住,才谈得到不宜外扬,如今‘澄贝勒霸占了兆奎的老婆’这句话,到处都能听得到,已经外扬了,却默尔以息,反倒更令人诽薄。要顾虑的是不宜得罪恭王,诚如兆启所说的,兆润也得罪不起。

“三个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六爷挺讲理的,也并不护短,澄贝勒的事,他是不知道,知道了不能不管。照我看,最好先跟他申诉,他如果护短不问,就是他的理亏。那时候再请五爷出头,他也就不能记你的恨了”

说这话的,是兆润的一个好朋友,在内务府当差,名叫玉广,为人深沉,言不轻发,一发则必为大家所推服。此时提出这样的一个折中的办法,包括兆润本人在内,无不认为妥当之至。于是就烦玉广动笔,写了一张禀启,从奎大*奶失踪谈起,一直叙到护卫围殴。第二天一早,请兆启到恭王府投递。

恭王府的门上,一看吓一跳,尽管澄大爷在外荒唐胡搞,还没有谁敢来告状。这张禀启当然不敢贸然往里投递,直接送到载澄那里。

载澄很懊恼,但却不愿责备札哈什。想跟奎大*奶商量,却又因为替兆奎谋取副都统的缺,不曾成功,难以启齿,一时无计可施,便把这张禀启压了下来。

一压压了半个月。而兆润天天在家守着,以为恭王必会派人来跟他接头,或是抚慰,或是询问,谁知石沉大海,看来真的是护短而渺视,心里越觉愤恨。于是又去找玉广,另写了一张禀启,半夜里就等在东斜街惇亲王府,等到惇王在五更天坐轿上朝,拦在轿前跪下,将禀启递了上去。

奎大*奶的事,惇王早有所闻,只是抓不着证据,无法追问。这时看了兆润的禀启,勃然大怒,在朝中不便跟恭王谈,下了朝,直接来到大翔凤胡同鉴园坐等。

等恭王回府,一见惇王坐在那里生气,不免诧异,奕誴仍旧是兼着海军大臣和宗人府的差事,奕不以为他此来是为儿子,只当是皇上今天在朝会上所定下来的,明年过了八月十五,起驾东巡之事,所以也不先问,只是亲切地招呼着。老弟兄窗前茗坐闲话,看上去倒是悠闲得很。

也不过随意闲谈了几句,惇王还未及道明来意,听差来报,总理衙门的章京来谒见,恭王又要问事,左右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的辰光,方始结束。

“我这儿有件要紧的东西。你看吧”惇王将兆润的禀帖交了出去。

恭王先不在意,看不到几行,勃然色变,及至看完,见他嘴唇发白,手在打颤。气成这个样子,惇王倒反觉不忍。“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恭王的声音嘶哑低沉,“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说着,便掉下泪来。

惇王不知道怎么说了?来时怀着一团盛怒,打算责备恭王教子不严,要逼着他有所处置。此时却不忍再说这话,然而不说又如何呢?难道仍旧让载澄这样荒唐?“老六,你想怎么办?”

“五哥,”恭王很痛苦地,“虎毒不食子小澄又是无母之人。我只有请五哥替我管教,越严厉越好。”

这话听来突兀,细想一想也就容易明白。恭王福晋生前最宠长子,他念着伉俪之情,虽恨极了这个劣子,却下不了严责的手段,所以要假手于人。既然如此,自己倒要狠得下心肠才好。

“玉不琢,不成器,如今不好好管,将来害他一辈子。”惇王说道,“我看只有一个办法,把他关在书房里,拿他的心收一收。”

“是请五哥就这么办。”

惇王点点头,又问:“兆奎的那个女人,当然把她送回去,不过……”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大摇其头。

实在是件尴尬的事,奎大*奶也是朝廷的命妇,就这样子纳诸外室,苟且多时而又送了回去,这话该怎么说?若是兆奎拒而不纳,又该怎么办?

“唉”恭王长叹,“做的事太对不起人,太混帐看人家怎么说吧?”

意思是兆奎若有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一定接受。惇王心想,也只有托人去游说,善了此事,兆奎懦弱无用,只要兆润不在从中鼓动,大概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好吧,我看看,如何替你料理一二。”

“谢谢五哥”恭王起身请了个安。

“我先替你办这件事。”惇王也站起身来,“小澄一回来,你就别让他再出去了,送信给我,等我来问他。”

也就是惇王刚走,载澄回府来了。一到就听说其事,吓得赶紧要溜,但已不及,恭王早安下了人,将他截住,送入上房。

“阿玛”刚喊得一声,恭王抓起一只成化窑的青花花瓶,劈面砸了过来,载澄喜欢练武,身手矫捷,稍微一让,就躲了过去。

世家大族子弟受责,都谨守一条古训:‘大杖则走,小杖则受’。看阿玛盛怒之下,多半会用‘大杖’,但载澄不敢走,直挺挺地双膝跪下。

恭王却不看他,扭转脸去大声喊道:“来人哪”

窗外走廊上,院子里,掩掩闪闪地好些护卫听差,这时却只有极少数能到得了王爷面前的人应声,而进屋听命的,又只有一个人,管王府下人的参领善福,他是跟恭王一起长大,出入相随已四十年的心腹。

“把他捆起来”恭王喝道,“送宗人府。”

这就不是用家法来处置了,送宗人府是用国法治罪,即令有人从中转圜,但国法到底是国法,不能收发由心。善福看事情不但闹大,而且要闹僵,所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还不曾开口,恭王又是大吼:“怎么?你又要卫护他?”

“奴才不是敢于卫护大爷。”善福答道,“福晋临终以前交代,说是大爷年轻不懂事,王爷怎么责罚他都可以,就别闹出去,教人看笑话。福晋的遗嘱,奴才不敢不禀告。”

“哼”恭王重重地冷笑,“你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咱们家的笑话?”

善福不作声,只是磕了个头。

“去啊”恭王跺脚,“都是你们护着他,纵容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王爷息怒。”善福劝道,“一送宗人府,就得出奏,惊动了皇上,怕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无非是说王爷不该惹皇上生气、添病。”

这是莫须有的揣测之词,但此时无法辩这个理,恭王只是指着载澄的鼻子,细数他的种种顽劣。越说越气,走上去就踹了一脚,气犹未息,又摔茶碗、摔果碟子,口口声声:“叫他去死早死早好”

于是善福一声招呼,屋子外面的王府官属、下人,都走了进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替载澄求情。最后有人在窗外通报:“大*奶来了”

进来的是载澄的妻子,脸儿黄黄地,眼圈红红地,一进来便跪在载澄身旁,低着头说:“总是儿子媳妇不孝,惹阿玛生气,请阿玛责罚。”

“起来,起来与你不相干。”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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