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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也没有很好的办,皇帝以咸丰三年为始,之前种种花用、靡费一概不问,本意就是保全自己、保全母妃——若是彻底而详尽的纠察下去,只恐已经故去的康慈皇太后的脸上,也未必能够有多么好看故而他心中着实有所感激,更大有愧疚,“是,皇上教训的是,实在是臣弟胸中空无一物,未能为君父分忧。”
皇帝睬也不睬,转而看向翁同龢等几个人,“你们呢?你们于此事可有什么解决之道吗?”
翁同龢前情不明,听这君臣两个说了几句话,大约知晓缘故,但不论如何建言,都会大大的得罪了内务府,而这样的衙门,又岂是可以轻易得罪的?这会儿临君父之怒,也还罢了;日后一旦事有转机,在皇上面前进言一二,于自己可谓是大大的不利呢因此闭紧双c魂,一言不发。其余几个人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没有一个人出言,南书房中安静了下来。
皇帝心中好不失望于内务府的管理,他自有一本计划,今天不论谁有所建言,几乎都不可能为其采纳,自然的,也就不会过于得罪内务府一众奴才,殊不知,这几个人或者如奕自陈的那样,胸中无物;或者如翁同龢一般,不敢直言,一个个居然全都像木雕泥塑的一般,在那里装哑巴?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以赤诚之心,上侍君父的吗?令人齿冷心中想着,年轻的天子冷笑起来。
“怎么,都没有任何解决之道吗?”
“臣等才疏学浅,未有建言之方,请皇上恕罪。”
“也罢了,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不容易,更加不是尔等所学所知,能够想到辩折之道的。”皇帝说,“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你们不懂,想不出对策,朕有。”
奕一惊抬头,“皇上?”
“等日后吧,日后你们就明白了。”皇帝说道,“朕平生最恨臣下有贪墨之行,只要能够杜绝臣下此等奸弊,不论出以何种手段,朕都会毫不犹豫的采用即便是求诸外人,也在所不惜”他又说,“便从内务府,这个天家饲养的奴才衙门办起吧。”
说了几句话,皇帝转而放松了一点精神,把话题扯到旁的事情上去了,“这一次西幸途中,有一次,朕招军机处奏对的时候说起郭嵩焘在任上上折子,提请海军之设。朕和军机处打了好久的嘴仗,终究莫能决。尔等都是饱学之士,以为如何啊?”
第18节两江
这样的话不去问军机处,不去问御前大臣、内阁六部,怎么反倒问起南书房几个文学侍从之臣了?众人一番惊异之下,沉默了半晌,额勒和布躬身作答,“皇上,唐时杜工部有诗云: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先贤之语,奴才请皇上圣虑周详。我天朝自古以仁爱立足于世,本非强横之邦,故而奴才想,这等杀人盈城、盈野之物,还是不必操行的为好。”
“嗯,张之万,你说说看,他的话有没有道理?”
张之万虽然是状元才学,但却是朝野尽知的磕头虫,闻言趴下去碰了个响头,大声说道,“海军之设,关系国计民生,此情早在皇上圣心之中,非臣下所能妄言。”
皇帝扑哧一笑,不再理他,又问翁同龢,后者眨着眼睛,游移了片刻,心中忽然想起在府中和乃父所言及的,皇上推行新政,不以任何人力为阻挡,此番做作,不过是有意借此挑起一个苗头罢了的话。“臣想,……臣想起来了一件旧事。”
“哦?”
“先皇十四年时,两广总督卢坤奏陈,东印度公司因他故解散,新派驻华商务监督绿劳卑坐船抵粤,居然敢不以我天朝体制尊严为尚,谴人递送总督府以请求通商的信函。这等作为,自然为我天朝依理驳回。并派员晓谕英人,望初入中华之化外愚蠢能悔悟恭顺。不想律某置之不理,又调派军舰,泊于虎门口外的九州沙沥洋面,后总督卢大人向皇上奏报:该夷人所仗者,唯有船坚炮利,内洋水浅,礁石林立,夷人施放火力,亦不能得力。我方只要调派兵将,水陆分头布置,夷人便会折服。”
这件事皇帝知道,奕知道、其余几个人都知道的,听他拿这件旧事做文章,胸中所想,立言之基便不言而喻了。只有一个惊羽和六福不知道,各自瞪大了眼睛,听他的下文。
只听翁同龢一面面带追忆之色,一面继续说道,“……谁知未过数日,英舰伊莫金号和安东罗灭古号在律劳卑的命令下强行驶入虎门,直逼黄埔,轰击炮台,而我天朝水师竟不能阻挡,虽经采用木排封锁航道以使对方退回澳门,但我天朝水师武备不修之弊,却也经此一战而暴露无疑。”
说道这里,翁同龢停止了回忆,眼神中闪着光,慢吞吞的说,“前车之鉴,后世之师。英人数次冦我海圉,本就是欺我天朝并无水勇之弊,甚或屡屡得手,直至咸丰七年,兵锋直指广州城下,若非皇上圣明如天,聊敌机先,只恐先皇年间旧事,又要重现于今。故而臣以为,海军之设,不但是我天朝自保之必有,更且要短时间内创立起来,以护卫我天朝百姓,长治久安,更可使我天朝绪统,福祚绵长”
皇帝沉吟半晌,忽然问道,“老六,你怎么看海军之事和翁同龢的奏对?”
奕赔笑答说,“臣弟这点小见识,难逃圣上眼,只不过,臣弟想,郭嵩焘提请海军之设,固然是为国谋不惜一身,但也不过是在发前人之微见而已。”
“哦?这话怎么说?”
“臣弟当年奉皇上谕旨,以王大臣管理总署衙门,期间往来,多为西洋国人。臣弟和他们谈论公事闲暇之机,偶尔会听他们说起,西洋各国也有彼此争斗之事,而此种争斗,多以海战为主。臣弟就想,因为有所需求,自然就会有所增益。便说这舰船之力吧?臣弟当年门g皇上训教,英人生长于海岛之国,本土资产能源终究有限,而惯于出海,故而英人水路通达,也就造就了舰船发达的先机。而我天朝,地势辽阔,物产多有,本不必惜乎外来之物,自然的,这等兵舰诉求,也就不可与之同日而语了。”
“朕问你的是要不要海军建设,不是问你两国兵武之力的差别。”
“是,臣弟正要奏陈。”奕说,“咸丰七年之时,西人以兵船冦我疆土,上靠皇上运筹谋划,下依将士用命,终有安山湖一战收。但臣弟以为,陆上交锋,我天朝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说仍自不能胜过来犯,亦太显我天朝将士无能——故而,并无可夸耀处……”
这番话说得很是犯忌讳,奕偷偷看看皇帝的脸色,倒没有不愉之色,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奏陈,“而水战之时,虎门、黄埔、广州城下一线,虽经多年整修兵戎、牢固岸防,仍自于临敌之际,败退得一塌糊涂可见岸防之道不可守,铁甲兵船不可无,御敌于国门之外,方是我天朝永固边圉,长治久安之啊”
皇帝深深点头,半晌没有说话,终于以手轻叩桌面,“……翁同龢,拟旨,行文两江总督曾国藩……”
咸丰九年,曾国藩履新两江,开府江宁,临行前,皇帝又是赐诗,又是赐宴,人臣荣光,一时无两。到任之后,方始发觉,两江总督的位置固然为人钦羡,但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首先说,桂良一案之后,两江官场人才凋零,只以江宁府为例,上元、江宁、句容、高等治下几县及太湖厅、松江府、川沙厅、常州府、武进、无锡、金匮、扬州府、泰州。海门直隶厅等州县府厅长官,全数卷入桂良贪墨大案中,一股脑的全给朝廷摘去了头上的顶戴,等到曾国藩上任的时候,惯以官员之数,雄踞天下之冠著称的两江之地,居然尴尬到无官可以迎迓总督大人的地步也就更加不必提公事上的各种筹措无门,庞杂繁复,无可料理了。
上任第一年的头上,曾国藩被逼得连往来折差赍送奏折到北京的时日都耽搁不起,只好以电报文字,奏报中央,请求朝廷选派贤能,任职地方;于是,除了从临近的河南、山东等省抽调吏员补充之外,常年在省内等候分发的官员,得以有用武之地,各自实授,缓解了一时燃眉。
皇帝在曾国藩上任之前,曾经和他说过,官员能力高下,总要在任上得以展现;而僚属的德行,更加不能听信彼者一言而决,你身为两江总督,军政共管,特别是政务之事,更加要多多上心注意,一旦发现有人借公务之便,上下其手的,不必管他是谁,也不必管涉及到哪一个衙门,都要具折实参——万万不能让因为彻查桂良一案之后,方始有点起色的两江吏治,重又回复旧观。曾国藩自然是奉命惟谨,一一答应了下来。
到了任上,曾国藩才知晓,两江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