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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来调去都是知府,只能算是风尘中人,不能算是朝廷柱石——这是一重宦海中很紧要的分别。
胡林翼是有心人,大约的知道自己的升迁一来是曾国藩的保举,二来是上一次在天津和恭亲王见面,自己入得他的法眼;三来就是因为皇上登基以来锐意改革,推行新政,而自己,应该说在这样的一层关系上做得勉强合乎圣意,方才有今天。所以,自打接获廷寄,到府履任以来,百凡是对待有关来往英人的事物,他都非常的注意和上心。
咸丰二年,皇帝下旨拆除北京紫禁城西苑的天主教堂,惹来了极大的争议:对外明发的诏书中说,教堂‘近窥内苑,有碍宫闱,殊为不便’,皇上下旨‘尽快拆除,待日后教堂所有国于此节再有他议’的话,责成顺天府在京中‘另寻他地,予以重建’。
当时北京城中只有英国公使馆,却还没有正式建造起来,教堂所属的法国政府更是鞭长莫及,等到法国公使到了京中,教堂已经拆得差不多只剩基座了。法国公使叫马修斯?皮埃尔?热瓦尔。对于中国人的这种强行拆除教堂,甚至事先没有和本国政府打招呼的做法甚为不满,特意到了北京的总署衙门叫嚣,要求中方‘恢复教堂重建,而且赔偿法方的损失。’云云。
照会拿来,奕不敢做出决断,呈报到御前,皇帝勃然大怒,当众怒斥奕:“朕早就和你说过,凡是抱有一颗良善之心,愿意和我天朝互通有无,增加了解,增进彼此合作的国家,我天朝无尚欢迎你难道就不明白这其中含义?像法国公使这般不通情理,不懂礼仪的东西呈递上来的照会,通篇满是昏悖狂逆之言,你居然没有把它当场掷还,还敢呈递朕前?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番雷霆震怒吓得奕等总署衙门上下官员碰头不止,皇帝把照会扔下书案,大声说道:“你回去告诉那个法国公使,就说是朕说的:他若是愿意在我天朝土地上一切按照国际交往中的准则来代表他的国家行事,朕希望他学一学什么叫礼仪;他若是不愿意,朕就是为此断绝和法国的交往也在所不惜只是问问他,有没有这样的勇气承担法国拿破仑三世国王的怒火”
奕碰头出来,也是满怀委屈和羞怒,立刻命人传见了法国领事,把皇帝的话向他做了晓谕。心中全是不愉之气,奕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听完中国皇帝的话,马修斯公使大怒,勉强等到宣读完毕,就拂袖而去,彼此闹得相当的不愉快。
不过,为了教堂之事若是闹到两国断交,马修斯自问还没有这样的决断力和权力,只得如实上报本国政府,请求指示下一步动作。就在电报通过香港发出还没有得到回音的时候,在天津的胡林翼知晓了这件事,给皇帝上了一封奏章。
在奏章中他说:“各方蛮夷,尤以英夷之力为最强,法夷,美夷次之,瑞典、挪威、丹麦之国更次之。今我皇上以统御四海之德,大开圣怀,虚怀若谷,接纳各方来使,本是为天朝与四海融会贯通,互通有无……圣明在上,岂待臣言?”
接下来他说:“法夷初初到我天朝,彼此人情未悉,风土不识,略有舛误之处,还请皇上默察其人、其国未经教化,未有君父之念为尚。更兼教堂所在,本是该等蛮夷之国供奉神明之所在,乍见遭此拆毁,该人必以为我天朝有意为之,意图在于不敬二字,方有今日误会……”
在奏折的最后他说:“……纵观我皇上登基以来,海晏河清四海归心,正乃圣人教化之大一统之天朝昂然屹立之期,臣伏乞圣鉴,我皇上有继武前贤之志,更当有包容四海之心……原宥法夷言语莽撞之失,弃其言而取其忠肯直言,方显我天朝气度于万一,使四海之内皆知我皇上天威在上,今后再不敢妄行妄言矣。”
这封折子为皇上很是激赏,时过境迁,他也觉得自己当初和奕发的一顿脾气略有失当之处,不过皇帝是不能承认过错的,最终只是和奕等人说:“教堂之事,和法使认真交涉,他们不懂我天朝的规矩和禁忌,想来和他们晓谕明白,对方也会择善而行的。”他又说:“至于新教堂的选址和建设,可以让法国人先在京中做一番探查,只要地方不是很违碍的话,就顺从所请吧。”
前数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突然之间化作光风霁月,原本踧踖不安、屏息以待的王公大臣,无不称颂圣明。很多人知道是胡林翼的一封奏折起了绝大的作用,然而皇上于内廷与外臣交接视为忌讳,所以也都只是暗中佩服他的眼光,却没有人敢和他书信往来,跟他谈论此事。
这一次胡林翼赴行在陛见,召见完毕,皇帝特意把他留了下来:“老六赴天津办差,回京之后和朕说起了你,他说你处事明确,有大将之才,尤其是在举国皆视四方蛮夷为洪水猛兽之时,你居然能够不以华夷为辨,一体以圣人仁恕之道待之,不但差事做得得体,更且深得英使及其随从人员的感谢,大涨了天朝人文气度,确实是做得不错啊。”
“是。臣幼承庭训,家父当年早有训诫,四海之内莫非王臣。英人有归心之意,我天朝更应该拿出海纳百川的气势来。圣人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臣总以此话作为接待英人之本。偶有所得,也是全靠恭王爷在旁提携教化,不敢居功自傲。”
“这些话暂时不必提。上一次老六到朕前,说起了英国人提出在我天朝修建铁路。其中不取分文,只以铁路建成之后,每年由我天朝与英国共同分配利益为据。朕让总署衙门和英人做具体的协商,待到事情有了进展,再具折陈报。”
胡林翼不知道皇帝和自己说这些是为什么,含糊的点点头:“是。”
“把你留下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暂时虽然还没有定论,但是朕想,若是能够得英国人助力,修建一条铁路的话,则铁路的修建,路轨的铺设都不宜过长,当以天津到北京一段为试行之地。到时候,你这个天津知府的担子,可就更重了。”
“为皇上效劳,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第42节不改荒嬉
第42节不改荒嬉
漫步走在山庄外面的街市上,皇帝年轻的脸上像飞了金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热河城中一派热闹景致,铁匠铺,泥瓦店、首饰店、典当行、饭庄、酒馆、茶馆、戏院的幌子迎风摆动,一副盛世华年的万千气象。
皇上满心欢喜的左右游荡,不时走进街边的店铺中,转上一圈又转身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可真有点发愁了:“白水兄,是不是派人知会一声都统衙门?圣驾轻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我们怎么担当的起啊?”
“不劳翁兄担心,出来之前,西大人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崇实轻笑着加快几步,跟在皇上身后,又回头说道:“翁兄向左右看看就知道了。”
翁同龢扭回头看看,果然,街边左右有数十名身材壮硕的汉子,都是着了便装,亦步亦趋的遥遥相缀,不用问,这是热河都统衙门派出来的武弁在暗中扈从了,看在眼里,翁同龢放下心来,“这样就放心了。”
“皇上难得出来一次,我等还是不要逢君之恶吧。”崇实也很觉得无奈,但是现在就是自己再想劝这位主子回去,怕也是不可能的,反倒会坏了他的心情,不如顺应了他,等到他走得累了,或者逛得倦了,自然会打道回府。只是看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啊?
和当年一样,皇上想出宫冶游遭到所有人的反对,除了圣躬系四海所望,不可轻易离宫这样的理由之外,翁同龢认为,热河行在所在,很多天子近臣在退值之后也可能会到街市上闲游,若是撞见了,彼此多有不便。
谁知道皇上却完全不放在心上,一面让太监为他换上一袭轻便的服装,一面说:“那样正好,每一天对着他们,总是口口声声称颂不绝,这一次若是真能够遇见了,彼此放下君臣大防,不也是美事一件吗?你若是不愿意去的话,就算了。崇实,你怎么说?”
“皇上,叔平兄所言极是……”
“那就算了,你们都不要去了,朕自己一个人去转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每当皇上这样说话,翁同龢和崇实总是无可奈何,彼此相视苦笑了一下,崇实说:“既然皇上有此雅兴,奴才自当跟从。”
“这就是了嘛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要搅了兴致,去,把衣服换了来。”
两个人退下,各自换上一袭便装,跟在六福和西凌阿的身后,随着走出了园子,一路游逛起来。
眼看着日头升到了头顶,前行的年轻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