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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议?”皇帝这样说,随即话锋一转,装作是和肃顺唠家常似的问道,“徽善也进了总署衙门了?他今年有多大了?”
徽善是肃顺的长子,他本来有两个儿子,其中的次子承善过继给端华,端华死后袭了郑亲王的爵位,如今已经是内务府大臣,御前大臣;长子徽善则一直在六部做司官,一直到本年的二月二十三,改调总署衙门,任职美国股司员,这是出于载滢的奏请
“承蒙皇上垂问,犬子今年三十六岁,半生蹉跎,一事无成,奴才看他不中用,让他到总署衙门去,学一学知识,长一长见识”
“徽善也算宗室之后,为国出力这种事自然是应该,不过圣人有君子不党的古训,我辈后人,不管有没有读过书,都该奉之有如圭臬,嗯?”
肃顺搞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上去,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李鸿章这个人,诚然是一个人才,战场上能够统御千军,代朕守牧一方也是做得有声有色,便如同这一次,他能够秉行圣人的仁恕之道,成 rén之美,就做得不错”皇帝说的是天津城中的一件事,这件事也是近来哄传京津的一桩抢亲奇案——
直隶清河有个叫何本存的老翁,开了一间杂货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翠花;后来收养了一个叫李阿牛的做义子,改姓何,以便rì后继承香火,因为李阿牛聪明勤俭,何本存便改了主意,要把李阿牛招做女婿,又把他改回了本姓,这一年李阿牛十九岁,翠花十八岁,因为大清律上有关于男女婚嫁年龄的规定,所以还要等三年,才能为小夫妻完婚
不料事情有变,李阿牛染上了赌博的恶心,将何本存的十五亩负郭良田抵押了一笔银子,全都断送在了赌场里,受押的金主姓朱,一向以重利盘剥为业,有一个独子,不但同名,而且和李阿牛小名相同,也叫阿牛
这个朱阿牛是个纨绔,看翠花长得姿色俏丽,便说动他爹来和何本存求亲,除了退还受押的十五亩良田之外,另送了一笔很丰厚的聘礼,何本存为利所动,驱逐李阿牛,把女儿转而许给了另一个阿牛
李阿牛自然不甘心,好在他的婚约四邻皆知,且有抱不平的人愿意为他作证,所以李阿牛决定告状,朱家知道官司一定打不过,便和何本存订下了计划,决定出以抢亲的手段,里应外合,抢得非常顺利
这种抢亲是很奇怪又很好笑的风俗,而且这种风俗在诸如甘肃之类的西北各省常见,在文风素著的江南和首善之地的直隶省还是很少见的,原来,这种事大多遵以生米煮成熟饭的古训,每每是本夫吃亏,抢人者事后出一笔银子,让其另娶也就是了在清河的这一次抢亲,成为众口相传的谈资,也正是为此
这李阿牛还不及圆房的妻子给人抢了去,自然不干,他亦非弱者,平时人缘极好,加以四邻为他不平,所以很快纠集的一群人,又把翠花抢了回来,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翠花已非完璧了
这一下自然要兴讼,朱家很有钱,在县衙中打点妥当,当地县官判的是‘既已成亲,姑免断离’罚朱阿牛以彩礼赔偿李阿牛,以便另娶
李阿牛不同意,层层上告,由县到州,由州到道,一直告到省里,仍照原拟,理由是遇有成亲之案,皆免断离,所以重失节,防人命
就在纠缠不清的时候,李鸿章到任,他知道,此事就是再发下去,委干员承审,结果也还是一样的,所以下令亲自提审,并要天津府和清河县均需到案
不久之后,男女被告全部解到,清河县把人送到臬司衙门,随即和天津府一起来见总宪,官场习惯,少不得一番寒暄,听清河县令表示,这个何翠花性情刚烈,过堂时怀中带着毒药,说是既已成亲,烈女不适二夫,如果断离,只有一死;地方父老则以为若是将何翠花断离,仍旧归李阿牛,无异逼令再醮,有伤教化,因此不得不委曲求全
“您老兄这话,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鸿章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查过,抢亲不从而至命案的案例有多少?无力反抗,勉强顺从,但为人所讥笑,羞愤轻生的又有多少?吟荡女子与奸夫勾串,以抢亲为掩护,伤风败俗的奸谋又有多少?断离的律例如果不能坚持,只怕到最后会演变成无亲不抢,唔抢不奸,那时候失节的多,人命出得多”
一府一县面面相觑,无词以答,最后说道,“回总宪大人的话,如果发回重审,卑职遵大人的吩咐断离,但如果出了人命,要请大人为卑职担待”
这意思是说,如果何翠花因此服毒自杀,他不能负责李鸿章知道他还不致坏到要挟长官,但他下面的捕快衙役就难说了,这些人心黑手辣,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倘若逼迫何翠花服毒,而将致死的责任往上推,定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所以他这样说道,“不必,不必发回重审,我亲自来问就是了”他问,“案中人全部到齐了没有?”
“有的到了,有的没有,大概还要等几天”
“那就再等几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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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 结交外臣(2)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过了数rì,男女被告朱阿牛和何翠花等都解到臬司衙门,饣风化案子,照例是在花厅审问,问官也不必穿公服,厅中四角燃起炭火盆,一屋入春,捧着水烟袋出西花厅,招呼了陪审的直隶臬司彭玉麟和天津府李慈铭以及清河县令几个人,坐定以后,吩咐,“带何翠花。”
把何翠花带上,李鸿章看她神情气馁,回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知道她是为这臬司衙门的气势而夺,便有意收敛着嗓音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动刑,我问你,朱阿牛是把你强抢了去,你为什么还愿意和他过一辈子?”
“青天大人明鉴,小妇人已经和朱阿牛成亲了,一马不配二鞍,一女不事二夫,小妇人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依照大清律,这是不许的,你要守王法,依旧嫁李阿牛。”
“青天大人在上,小妇人已经回禀过了,一女不事二夫,小妇人心想,王法不外人情,小妇人虽没有读过书,贞洁二字却是晓得的,如果大人一定要叫小妇人失节,那就没别的办法,只有一条死路。”
李鸿章一笑,“你不必拿死来吓唬我。”他脸色一正,“你真的想死,我可惜你死的晚了!在朱阿牛抢你的时候,你丈夫是李阿牛,朱阿牛是强盗,强盗逼奸,宁死不处,地方官会替你旌表,造贞洁牌坊,逼奸的强盗,定死罪替你偿命可惜你当时不死,让强盗占了你的身子,强盗就只有奸罪,没有死罪,这哪里算是成亲?”
这何翠花也很厉害,在这种责备之下,居然还能够想出话来自辩,“不管青天大人怎么说;小妇人抱定守节的宗旨,从一而终,不肯失节。”
“你已经失节了,哪里还有什么节可守?如果说只守奸夫之节;不守本夫之节,那就是猪狗不如,即令死了,也是人人不齿。”
这时的何翠花已经无辞可辨,但从她脸上也看得出来,并不心服。李鸿章心里想,还得激一激她;先要她自己在心里认输,然后加以开导,话才能听得进去,同时想起人说她性情刚烈的jǐng告,倒要看看这话是不是实在的?因此吩咐,打开何翠花的手铐,看她如何动作。
在这时候,值花厅的听差到彭玉麟身边禀报;这一案的原告李阿牛和何本存也已经到了天津了。彭玉麟点点头,向李鸿章说道,“案中原告已到;请总宪大人的话,是不是传他们上堂来?”
李鸿章自然同意,转头接着问何翠花,“据说你性情刚烈,清河县过堂的时候,身上带着毒药。此刻我把你手铐去了,你身上带着什么毒药,拿出来我看看?”
何翠花哪里拿的出来?即使真的有,在官媒搜身的时候也搜走了,“小妇人没有;;;;;;”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有毒药。”
“我想你也不会有,我料你也不会寻死。如果你肯死,朱阿牛抢了你去,也不敢逼你,逼你也成不了奸。”
他提高的声音说道,“如果当时你一死;可以报朱阿牛抢你的仇,也可以博得人人敬重的美名,这一死,真所谓重如泰山,你那时候尚且不肯死,那就不必再说什么死不死了,你倒去想呢?”
听得这一说,何翠花的内心顿失依凭,这死之一念横亘胸中,原是为自求譬解的一个退步,此刻才知道,就算真的死了,也不成什么名堂,自己根本也没有什么退路。一时间心中又悔又羞,心里像翻倒了一个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扑倒在冰凉的砖地上,哀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