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觉便睡到天黑,门外边铺了一层暗昧灯光,南山坐在床边上愣愣看着,回想了一番昨晚的事,不由拍额懊悔。如何就没有辨得出来那杯凉饮里掺了酒呢?一定是睡昏了头鼻子不好使。下回要再这样糊里糊涂,她不如撞墙算了。
她下了床,想去找些吃的,门口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裴渠单手端了木盘,上面搁了一碗杏酪粥,配着一碟蒸饼,看起来清清爽爽又能填饱肚子。
南山看看,抬了头:“老师亲自送晚饭来,这叫学生……”她顿了顿,主动认错:“学生不该睡到现在。”
“为师见你没有身为客的觉悟是很失望,但又见不得你饿死。”他稳稳将木盘递过去,南山抬了手去接,恭恭敬敬,倒像是接圣旨似的。
裴渠站在门外并未进屋,他是个正人君子,亦是表里不一界的楷模。
南山吃饭期间,他便一直在门外站着,好像是要等她吃完。
南山只顾着填肚子,所以吃得飞快。她吃饭素来没甚动静,裴渠在外候了有好一会儿,忽听得她起身的声音,遂转身朝里略略一瞧:“将盘子拿出来罢。”
南山将碗碟放回木盘,走到门口说:“让老师带回去多不好,学生还是自己送去罢。”
裴渠却不理她,不由分说搭上那木盘,手上微微使了力。南山只好松了手,只听得他问:“杏酪粥好吃吗?是不是不够甜?”
“不不不,甜得恰到好处。”
“是吗?”
裴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他端着那木盘又说:“明日回长安,需得起早,洗漱完便接着睡罢。”
南山点点头,弯了腰恭送他离开。
裴渠头也不回地走到廊尽头,要拐弯的时候却回头看了一眼。
——*——*——*——*——
次日,师生二人按计划回长安,连端阳节亦是在马车度过的。比起上回从长安到洛阳,这次途中两人倒是稍微热络了些。但这热络里似乎……全是你死我活。
南山提议下棋,结果翻遍车厢,发现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条件艰苦,于是她说:“老师可下得了盲棋?”
“下。”
“象棋?”
“没趣。”裴渠说,“下围棋。”
南山怔了怔。
裴渠看一眼她这反应:“徒儿下不了围棋盲棋?”
“下!”南山回过神搓搓手,闭眼想了一下,心说果然老师更禽兽啊。
会下象棋盲棋不足为奇,因棋盘上的棋子越下越少,对记忆力要求一般。围棋却是截然不同,棋盘大,变化多,棋子越下越多越下越多,就算对着棋盘,对弈时也是目不暇接,又何况离了现实棋盘下一盘脑中棋?
故而,下围棋盲棋,极考验记忆力,的确只有禽兽方能驾驭。
于是一大一小禽兽,坐在车里各自闷着头,下起了盲棋。
“起东五南九置子!”
“东五南十二置子。”
开局平淡无奇,师生二人各自报坐标,渐渐的,南山咬着指头皱起眉,棋路渐渐拘紧起来。从棋风来看,她这位老师沉着稳定,却让对方察觉到不小的压力,且耐力极好,野心又大,恐怕落第一颗子时便是抱了全胜的信念。
相比之下,南山的路子则有些匪气,却又是十分的顽强。
下棋是了解对方性格的一种很好途径,裴渠看着似一座推不动的山,心性沉淀多年,但骨子里的热血还在,出鞘了仍会是一把光亮利剑;南山则像是刚刚学成的小辈,浮躁但的确锋利,哪怕与前辈交锋落得一身伤,也会厮杀到底。
南山看出了裴渠一潭死水下的不甘心,裴渠则看出了她强烈的求胜甚至是求生的念头。
身为一个媒官,并不需要这样强烈的信念,她又是为何会养就了这样的性子呢?
裴渠缓缓睁开眼,南山则暗吐一口气,脑海中那盘棋已是越铺越大。她段数上是不如裴渠的,尽管已费了老大的劲,奋力地想要扳回来,却始终差了一气,真是憋闷得要吐血。
裴渠说了最后一个坐标,及时收了手,缓缓拿起手边书卷甚至敲了一下南山的脑袋:“为师这九年没事做天天钉在棋盘前,你比不了的,输就输了吧,为师不会笑你。”
南山挨了一敲,将脑子里的棋盘默默记下,暗道:还没输明白呢,改日再见分晓!
“你戾气太重,且太过轻速,连逢危须弃的道理也不明白,还得好好提升。”裴渠有板有眼地说着,最后又添了一句:“二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为师是不行了,你才十几岁,还有机会。”
“干甚么要奔着国手去学,我学棋只是聊以消遣。”
“你学棋的老师是谁?”
“是个大手!王……”
“好了,为师知道了。”裴渠只听了姓氏便打断了她,这个家伙是有名的棋待诏,人称王待诏,举国上下就那么几个大手,王待诏算一个。
又是个讨厌的老头子,裴渠小时候还给他教训过。
那时裴渠学棋还没多久,而王待诏也还没到举国知名的境界。小屁孩无理手屠了大龙,气得王待诏追着他跑到曲江,拎起来打了屁股,就差没被丢进绵绵江水里。
之后裴渠就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南山自然不知道老师身上还有这等往事,比如被打得嚎啕大哭求饶说“不要丢不要丢,学生错了学生不会水性”……
专门找裴渠弱点的徐妙文都没抓到把柄的事,南山就更无知道的可能了。
师生二人后来又下了几局盲棋,但都下到两百多手便不了了之。盲棋令人上瘾却又极耗心神,裴渠偏是个颇有节制的人,便不许她再提下棋的事。
这一路抛却棋局厮杀部分,都还过得比较愉快。临分别前,南山道:“老师明日便要去万年县做事了?”
“是。”
“县廨琐务繁重,老师恐怕要忙得脱不开身。明日起,学生也得继续四处替娘子们说亲,恐怕要忙很久才能与老师再见面了。”她深深一伏:“老师多保重!”
裴渠稳稳坐着,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抬了抬,又悄无声息地放了下去:“恩,保重。”
徒儿啊,你大概不知道为师也要与你一样,得在万年县四处跑罢?
老师如今不怎么认路,你给人说亲时顺便带一带?
☆、【一七】毒眼妇
南山纵然感官超群,但也没有听心的本事。因此她并不知面前这位表里不一界的楷模心里在嘀咕些什么,她只抬首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背上包袱下了车,径直往坊里去了。
裴渠看她背影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放下了车窗帘子。
石庆在外头问:“七郎直接回府吗?”
“去妙文那。”
此时距闭坊还有一阵子,裴渠正是要去徐妙文那还银鱼袋。
而此时徐妙文却正在家中伺候贵客,端着一张“我是正直良臣”的脸,小心翼翼给上远煮茶。
山亭中撩了一面帘子,凉风徐徐,伴着一院子的蔷薇香气扑面而来。日头缓缓西沉,这凉风中有些暑气消尽的意味,实在不像是入夏时分该有的天气。
上远端了一碗茶,却也只抿了一口就又放下,很是惬意地倚案看水中倒影。
徐妙文并不能完全揣透她的来意,上远像个无所事事的幽灵,无处不往。偏偏京兆之地,又没有她想去不能去的地方——将朝臣们的庭院当自己的花园,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不用打招呼,也不必铺张接待,有时候就到山亭坐坐,喝喝茶,听听琵琶,甚至睡个午觉。
公主爱好独特,实在是教人称奇。
关键是她那位笑面虎皇叔却一直这样纵着她,对她“扰群臣宅邸清净”一事,从不干预。哪怕御史台那边接了无数投诉,也都替她压着。
于是上远肆无忌惮地像个鬼魂一样游走于京兆各个府邸,今日恰好轮到倒霉的徐妙文遇上。
徐妙文只说了三句话,上远便让他闭了嘴。身为一个话唠,徐妙文坐在她对面已是被憋死,偏偏还要一本正经跪坐着,实在教人气闷。
他已是暗中翻了无数个白眼,谁料上远忽然偏回头瞧了他一眼:“少卿似乎有意见?”
上远眼睛很毒,徐妙文的白眼翻得再快也逃不过她的敏锐捕捉。
徐妙文摇摇头,抬手扒拉眼皮:“下官眼里进了只虫子。”
上远当然知道他在胡扯,却也不戳穿他,言声缓缓道:“少卿声称抱恙,已是多日不去衙门,我看你身体很好啊。”
徐妙文是见过大世面的,自不会因为这一句话便慌了神,他面不改色继续撒谎:“下官前两日确有不适,今日已是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