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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逃走的几人到那里去了,黑兄可有消息?”
“死了”。
“死了!”
“是,就在状元公府邸一墙之隔地坊墙外,逃走的四人尽数被杀”,团团转着手中的茶盏,黑天沉声道:“而且这四人都是在二百步之外,被人远距离以强弩射杀”,说话之间,黑天自怀中掏出一只长可及掌的三棱弩箭递过。
“强弩!”,接过黑天递过的弩箭,看着烛火下闪着寒光的弩矢,唐离心猛的抽紧起来,自国朝贞观年间太宗皇帝颁布《禁武令》以来,虽文士剑这等器物并不禁限。但弩弓却绝对属于最严格管制的物品,尤其是自己手中这种可击远达三百步地强弩,一旦被发现,持有者轻则弃市,重则几可置以谋逆重罪,株连九族。
“状元公府邸左近有个小花子癞小七亲眼目睹此事,至于这弩箭。乃是他事后在现场拾得,此事绝不会错!”。迎着唐离探询的目光,黑天解说了弩箭地由来后,续道:“京中纵然各位好射猎地王爷们,最多用的也都是猎弓。从这点来说,似这等射远可达三百步地强弩,就只能有一个来源——军中”。
“癞小七现今如何?”,得知这个小花子并无生命之忧。唐离掂着手中的弩箭抛起、放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唐开元天宝间地军队布置他倒也略知一二,是最为典型的重外虚内,其时朝廷精锐共五十五万人,全部分三个方向布置在边境上。其中剑南道驻军十余万主要是为与吐蕃争战及威慑南诏诸部;河西走廊咽喉处地陇右节度使辖下十多万军马一则是压服西域各番国,再则也可与其南部的剑南道八镇驻军成犄角之势,力压一直蠢蠢欲动的吐蕃,当然更重要的是防范其北部正日益崛起强盛的回鹘部落;而其余近二十万军队则是驻扎在河北道幽、平诸州。除与陇右防范回鹘的军马东西呼应外,其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监察及对奚、契丹、室韦等东北各族作战。可以说,开元天宝间地军队因玄宗的“重外”,而全然被分做三个方向,两两呼应的在边关驻扎,反倒是天下腹心的长安。仅有五部羽林军八千人守卫。
想想无论是李林甫还是自己,都不曾与羽林军有什么冲突,再则,这些由勋贵家子弟组成的羽林军断然也没有这个胆量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唐离在心底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除此之外,京中能调动这许多死士并拥有重弩的,最大的可能便只有各节度使设在长安城中的藩邸了。
开元间,玄宗皇帝因对外用兵地需要,在大唐边境于各道观察使之上设置了十镇节度使,为更利其作战。这十镇节度使拥有辖区内军政及民事的统管之权。与此同时,朝廷更为这十镇节度使在京中建有规模宏大的藩邸。为视优宠,十镇节度使车驾随从到京,长安明德门一律免检放行,这也为他们将弩弓等器物运入长安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想到这里,唐离脑海中莫名闪现出“骠骑大将军、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这几个字来,与之一并出现的,还有当日那个来给自己送贺礼的官山海。
想到官山海那身轻便皮甲及他身上掩饰不住地阴寒气息,唐离就觉心中一阵不舒服,又思虑了片刻后,他才停止掂动手中的弩箭,抬头看向黑天道:“黑兄所言不差,这等强弩定然是自军中流出,依在下看来,京中羽林军可能性甚少,因此近日还请黑兄代为多多留意十镇节度在京城藩邸的动向”,沉吟片刻后,他复又跟上一句道:“尤其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府更要多多留心。”
“安禄山!”,闻言黑天一震,却不曾多说话,但微微颔首而已。
正在这时,却听书房外一阵碎步声传来,随即就听一个家人的声音隔门响起道:“姑爷,京兆衙门有公人到了,他们请求要进内府探查,管家命小的来请姑爷示下。”
“配合公差们办案,让他们进去,吩咐下去,好生招待着莫要怠慢了!我随后就到”,吩咐完这句,唐离蓦然想起一事,边自胡凳上起身,边向黑天言道:“此事一出,京中这段时日怕是难得安宁,黑兄这边……要不要我往京兆衙门知会一声。”
“有状元公这句话就够了!”,放下手中茶盏,黑天微微一笑道:“若是某所料不差,今晚带队来状元公府上的必是白眉陈展,而他自此府辞出后,第一个要见的定然就是我。”
“如此,现时黑兄便与我一起往见如何?”,知道黑天的身份,是以唐离对他这番话并不吃惊。
见唐离说这句话时,脸上并无半分虚饰之意。黑天心中一暖,暗叹所交得人。盘踞京中三十余年,与他暗地结交的达官贵人不少,但真愿与之公开见客地却几乎一个也没有,而这唐离能如此作为,分明是内心中与自己有平等相交之意了。
心中虽是这样想,他面上倒不怎么表露。只是那笑容分明柔和了几分,“既然出现了强弩。此事纵然是白眉陈展亲自出马,也济不得什么事了,某现在去见他无益,还是随后私下再见更好,状元公且去忙就是了。”
领先一步向外走去,唐离皱眉言道:“我来京日短,也没几个好友。这几次与黑兄交往感觉甚是相得,私心愿以挚友待之,奈何黑兄如此见外,声声‘状元公’叫地刺耳,今日往见,或别情、或阿离都可,只有这‘状元公’三字,再也休提。”
淡淡地月色下。与唐离并肩而行的黑天无声一笑,片刻后才开言说道:“阿离,经过今晚此事之后,你这府宅招募仆役之事也该加快进行了,你若是信得过,此事某倒是能帮点儿小忙。”
“还是阿离听得顺耳”。见这黑天终究是改了口,唐离微微一笑道:“黑兄所言甚是,目前府中所用,都是相府支应人手,过几日后他们走了,这一大院宅子还真没人料理,黑兄既然施以援手,在下也就不多做推辞了!”
一路将黑天从侧门送出,唐离转身往后院而来,在那依然躺着两具死尸地单僻院落中。正有四个便衣公人在紧张忙碌着。
见他们穿的不是公差服。唐离倒是暗赞那韩朝宗想的周到,而这四人中带队地。正如黑天所言,乃是一眉发半白的六旬老者,此时地他正在询问那两名侍女。
瞅见一个话缝,平静着脸色的唐离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必是京兆陈总捕头了!”。
“见过状元公大人”,白眉陈展好利眼,只打量了一下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又因唐离虽然高中状元,但现下并未实授官职,是以这位长安总捕行的也只是个抱拳相见之礼。
与其他三个正在勘察墙头及地上尸身的捕快见礼过后,唐离才向陈展道:“未知陈总捕头可有什么发现?”。
“来人黑衣蒙面,显然是蓄谋而来,并非临时起意;再则,他们翻墙而入时正是府中前院最热闹的时刻,这时机把握也是值得思量,只是这二人身上倒也干净,并不曾带有过所,面孔也生的紧,因此现下难有定论,还需再做探查”,许是说了这么多,没一点儿实在消息让这位京兆总捕也感觉没有面子;也或许是为了安抚这位如今地宰相女婿、天子宠臣,陈展随后又补上一句道:“不过状元公但请宽心,不是还走了四个活口吗?只要他们还在京中,老朽就不信一点儿消息都追不出来”。
见白眉陈展一副信心满满的表情,唐离微微一笑,却是不置一词,正在这时,却听一个正在验尸的捕快开言道:“陈老总,快来看看”。
“看他的右手,还有他的腿”。
借着灯光看去,只见那躺倒地上的尸身右手中指间有一道明显的宽痕,而拇指上则生着一层厚茧,而他那被并拢的双腿则是典型地罗圈儿形状。有了刚才的分析,唐离略一看之下,立知这两人必是出身军伍,中指间的宽痕及拇指上的厚茧无疑是长期带着箭扳子张弓搭箭的结果,而那双罗圈儿腿,则表明这两人不仅是出自军中,更是来自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
细细将尸身看了许久,陈展再起身时,刚才脸上地自信神色已消失不见,那半白的双眉也紧紧拧在了一处,片刻之后,许是想到唐离还在身边,他才放平了脸色道:“状元公,我想见见府上那位贞华道长”。
对这一切视若未见,唐离平静道:“好,请!”。
“姑爷!贞华道长迁来此处后,已裹好了伤,血也止住了,刚才出来时,道长还在昏晕之中,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见到唐离的眼神中的责怪之意,这家丁才面带委屈的小声道:“是三少爷将小的赶了出来,小的只好在门口听候吩咐”。
点点头,唐离推门而人,首先见到的就是一溜儿印着灯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