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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也不会那么放任大王的。大王,儒者虽然拘礼近乎迂腐,可是郁郁乎文哉也不差啊。夫子以殷人自居。也说吾从周嘛。”
“公孝先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犬子幸得先生教诲,是他的荣幸,只是先生可不要将他教成一个只知虚礼,不知实事的迂腐之人。”
阎忠不急不忙的躬身一拜:“谢将军信任。忠焉敢不竭忠以尽。”他笑了笑,又道:“其实将军如果真想把王孙教成一个儒者,恐怕我倒不能胜任了。将军也知道。我的儒家学问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不敢厕身儒林的。”
刘修忍不住展颜一笑。阎忠智谋出众,见识过人,但的确不是真正的儒者。有他来教刘业,刘业肯定不会成为迂腐之人。这一点,他百分之百的相信。
“那就辛苦公孝先生了。”刘修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不再讨论。从阎忠的态度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很可能根本就说不清。阎忠虽然一心想改朝换代,但是他的思想中嫡庶观念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和刘业捆在了一起。
利益,说到底都是利益啊。刘修有些头疼,没心情再吃,草草吃了两口便先退席了。见刘修心情不好,其他人也没心情吃了,匆匆散去。
刘修回到内室。回想着刚才席上的那一番话,来回踱着步。从郭嘉的劝谏,甘宁跳出来生事,夏育等人推波助澜,再到今天阎忠的表现,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身不由已。他身上担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已经不可能抽身而退,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与他无缘。可是向前进也非易事,心系汉室的臣子到处都是,别的不说,先生卢植、杨彪等人就不会接受,朱儁、臧旻这些将领为了朝廷能够抛弃强大的袁家,同样也不会接受他的自立。
改朝换代,岂是那以容易的事。历史上曹操独掌大权十几年,最后也没敢跨出那一步,再往前数,王莽经营了那么多年,名义上还得到了天下人的支持,最后又怎么样,还不是其兴也勃焉,其兴也忽?一旦失手,好容易得来的天下太平就很能付之东流。
他不想冒这个险,可是现在看来,恐怕又容不得他不冒这个险。
“夫君?”长公主站在门口,脸色还有些苍白,怯怯的看着他。“妾身……”
“进来吧,自家夫妻,站在门口看什么。”刘修无奈的摇摇头。也许是离得太久了,有些生疏,也许是心里有了芥蒂,形之于表,长公主看到他居然像看到外人似的。他走上前,牵起长公主的手,将她拖了进来,又探出头看看外面,对当值的孙策挥了挥手,示意他把警戒线推远些,这才返身带上门,拉着长公主坐在席上,笑道:“怎么了,没吃饱,脸色可不好。”
长公主强笑了笑,伏身道:“刚才臣妾一时失言,并非有意指责夫君,还请夫君见谅。”
“唉呀,你看你,真是的。这么大的一点事,你也放在心上,何苦来哉。且不说你是无意,就算有意,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床头打架还床尾和呢,更何况拌两句嘴。算了算了,我本来就不怎么看重礼节,你也没说错……”刘修一看长公主又要拜,连忙停住了嘴,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你看我这张嘴,又让你多心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跟我说说,益州的情况如何,特别是那个身毒国,驿道打通了没有?”
长公主确实有些多心了,刘修越是自责,她越是担心刘修还在记恨她那句话。见刘修这么说,她才暗自松了口气,掩着呯呯乱跳的心,舔了舔嘴唇:“身毒国找到了,驿路的路线也确定了,只是要想全部打通,费用非常大,就算是向关中、凉州、益州富商之力,能够筹集资金,可是耗时也久,非一日之功,眼下还在磋商。”
“嗯,这是百年大计,本就不急在一时,急了,反而不美。孝武皇帝开西南的教训可不能忘,你做得很好。”
长公主仔细端详着刘修,不知道他说是真话还是为了挽回气氛而安慰她。刘修有些窘的摸了摸下巴:“怎么,不相信我?”
长公主从他的眼中看出一如既往的真诚和纯净,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有些惭愧的说道:“臣妾如今遇事多了,心里的想法也多,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和夫君坦诚相对,实在是有些惭愧。夫君,刚才那些话……是我要公孝先生说的,请夫君……”
“好啦好啦,那个老狐狸,我还不知道他。不就是想做个开国功臣嘛,还说什么你要他说的,恐怕是他要你说的吧,你这个笨女人,还学人家玩心机,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真要那么聪明,我还能娶上你?”刘修将长公主搂在怀中,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就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
长公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女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郭家侵占封地而束手无策。对于阎忠的能力,她也是清楚的,阎忠的希望,她当然也明白,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信任他,把刘业交给他培养。
长公主伏在刘修中,听着那强劲的心跳,青丝被他的呼吸拂动,紧张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她犹豫了片刻,悄声问道:“那……夫君觉得他不是个好先生?”
刘修无声的笑了笑,抚着她顺滑的长发,想了想,斟字酌句的说道:“公孝先生是个奇才,他教出来的学生,当然不会差。不过,业儿还小,还是个孩子,这么小就学习治国之道,是不是太早了些?将来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居然没有一个撒野的回忆,会不会有些遗憾?”
长公主细细的品味着刘修的话,想起刘业在学习时经常流露出来的厌烦,也有些心疼。刘修又道:“陛下原本是个上好的资质,只可惜入了宫之后,过早的接触了《韩非子》那样的权术,现在心里想的都是那些权术势,他的思维已经先入为主,凡事都会先计较利害,岂不知利害固然不可不顾,但太执着于利害,却很容易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却无法看得长远。这样的人做一家之长,家必不能长兴,为一国之君,国必不能长安。真是可惜啊。”
长公主细细品味着刘修的话,心中大定,既然刘修对刘协不满,那他必然会有所举动,只要有所举动,刘业就有机会。她轻推了刘修一下:“夫君,你说得我好害怕。我可不想让业儿也变成这模样。要不,你来教业儿吧,我看阿和你身边呆了一年,进步很明显呢,安安的变化也不小,让我好羡慕呢。”
说到最后一句,长公主偷偷的瞟着刘修,刘修翻了个白眼:“你不能好好说话了是怎么的?是不是要打了屁股才肯老实?明知没有玩心机的本事,偏要东施效颦,就不怕贻笑大方?”
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羞得满脸通红,伏在刘修肩上,咯咯的笑了起来。
第693章 治道的四个境界
阎忠背着手,在楚王府里慢慢的走着,郭嘉拱着手,落后半步。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走。郭嘉知道阎忠是刘修最倚重的谋士,正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乡夫子的人替刘修制定了凉州对,确定了刘修功业的方案,如今的发展,正按着阎忠当初制定的方案一步步的实施。也正因为如此,阎忠才能在刘修面前那么从容的辩驳。
阎忠同样知道,郭嘉虽然年轻,却是刘修最信得过的人之一,他掌管着刘修身边最机密的事。不仅如此,当初刘修能那么快的夺取益州,真正打开局面,让凉州对能够落到实处,正是出于身后这位年轻人的策划。
一老一少,惺惺相惜。他们为了避嫌,从来不在私下里联系,今天是难得的在一起说话,虽然身边还有当值的侍卫,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已经有些犯忌了。
能让两个聪明绝顶的人做出这么犯忌的事,当然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两人慢慢的走上了楚王府的围墙。楚王府说是府第,其实就是一座小城,这座城内外驻扎着三百多虎士,在数里外还有一万亲卫步骑拱卫。名义上这是骠骑将军的亲卫营,可谁又能把骠骑将军和楚王府分开。以藩王世子领兵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事,只是没人敢跳出来说罢了。
围墙有两步宽,持戟的卫士们都面朝外,注意着目力所及的远方。天很蓝。云很白,远处的江水如带。
内院里传来一阵充满童年欢乐的笑声:“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安安,我抓住你了。”
阎忠目光一闪,笑了一声:“业王孙从来没这么开心的笑过。”
郭嘉应声答道:“恐怕也没这么放肆过。”
阎忠无声的一笑。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