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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和麴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刘修抬起手臂,指向前方,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不过关羽和麴义都顺着他的手臂看向阵前,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将我军将士的尸身抬回来,砍下那些羌人的首级,每千人堆成一个京观,我倒要看看,今天能堆几个京观,十万多羌人,一百多个京观,能不能将这里堆满。”
关羽愣住了,麴义也愣住了。京观通常是炫耀战功用的,就是把敌人的首级堆成一堆,但那过于残忍,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用了。刘修现在要他们去砍羌人的首级筑京观,这可是比羌人的战术还要无情。
刘修看着他们,强忍着心中一阵阵的反胃,“有谁不敢的,现在就说,我可以让他到阵后休息,换胆气更壮的人去。”
关羽咬了咬牙,抱着施礼:“喏。”
麴义迟疑了片刻,也咬牙抱拳:“喏。”
“去吧。”刘修背过身,故作轻松的一挥手,再也不看关羽和麴义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双手扶在大腿上,闭上了眼睛。他的心跳如鼓,声声入耳,脑门上的血管跳得更厉害,太阳穴嗡嗡作响。
关羽和麴义回到阵前,向部下传达了刘修的命令。那些将士们都白了脸,可是在关羽和麴义严厉的喝斥下,谁也不敢后退,只得上前砍取首级。
一千多人,在鲜血横流的战场上,沉默的一刀一刀的砍下一颗又一颗的首级,他们的手在颤抖,他们的脚步有些踌躇,他们的腰背不再挺直,只是机械的砍下敌人的首级。那些敌人大多数已经死去,偶尔还能看到在血泊中呻吟的,若有若无的声音像鬼哭,一声声的扎到人心里。
有人呕吐了,有人扔了刀,双手掩面,痛哭流涕,有人脸色苍白,扭头想往回走,刚走了两步,负责监督的同伴便拦在他们面前。同伴虽然脸色也很难看,但是眼中杀气腾腾,绝对没有一丝通融的余地。
在死亡的面前,有人重新走了回去,再次捡起了自己的战刀,有人跪倒在地,软作一团,监督的人二话不说,挥刀将他们斩杀在阵前。虽然他们也心痛,虽然他们也不忍心杀死自己的同伴,但是久经战场的他们知道,此时如果泄了这口气,接下来就会更惨,大军很可能会崩溃,然后被羌人赶到湟水里去。
他们的背后是湟水,背水一战,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随着十几个崩溃的战士被砍下了首级,挑在矛尖上示众,随着一个又一个的京观堆了起来,汉军大阵虽然依然沉默,气氛却慢慢的有了变化。他们瞪圆了血红的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盯着前方。
钟滇看着远处那六个尖尖的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正在催促其他的部众再派人上前肉搏。王国却脸色煞白,喉咙一阵阵的悸动。他虽然看不清那些是什么,但是从汉军的举动他猜出来了,这应该是砍下羌人的首级堆起的京观。他用人送死的方式来撼到汉军的心理,刘修比他更狠,居然筑起了京观。
一千人一个京观,那要堆多少京观,才能决出胜负?又将是哪一方率先崩溃?王国看着正在准备出战的羌人,不知道等他们看清那些堆成堆的首级时会有什么反应。
“先生,你怎么了?汉人在搞什么?”北宫伯玉不太明白,这仗还没打完呢,汉军怎么就打扫战场了?
王国探身过来,轻声给他解释了一下。北宫伯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目光中无法掩饰的惊恐,失声道:“京观?”
王国看了看钟滇,点了点头:“刘修……比我更狠,他……不是人。”
北宫伯玉骇然,看看远处的尖堆,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翻涌。
“你还是去让钟滇暂停攻击吧。”王国看看北宫伯玉的表情,更加担心了。北宫伯玉是杀人如麻的悍将,他如果都被这种事情吓住,没有道理说那些羌人就能承受住这种压力,这时候进攻,显然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双方苦战大半日,日已经西斜,还是先休息一夜的好。
北宫伯玉不敢怠慢,连忙把王国的消息转告给钟滇,钟滇一听说阵前那一堆堆的东西是羌人的首级,也吓得面无人色,呆了半晌,决定听从王国的建议,后撤十里扎营。
羌人退去,刘修却并不感到轻松,虽说他强作镇静,听取了阎忠的建议,用筑京观的办法稳固了军心,可是他本人却久久不能平静。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从开始征战到现在,见过的死人绝不止万人,落日原一战,他为了消耗檀石槐的力气,狠心的用虎士的性命去填,自认为再血腥的场面都能承受,可是今天这一幕还是让他险些崩溃。接战一天,打退了羌人四五次进攻,斩杀羌人近六千,这个战绩是辉煌的,但谁也没想到,六个高高的京观所具有的震撼力,比浸湿了脚下泥土的血海,比尸横遍野还要强烈。
刘修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黄巾,历史上说,皇甫嵩等人破黄巾,斩杀数万人。现在黄巾已经起事,皇甫嵩也上了战场,他作为汉末名将的征程已经展开,将要成就他威名的数万黄巾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却在这里做羌人的首级筑起了京观。
不错,钟滇和王国他们都是受张角的蛊惑,目的就是想把他困在凉州,无法赶到山东参战,可是就算黄巾起义成功了,这些羌人能得到什么好处?最后加官进爵,成为王侯将相的不还是钟滇那样的大豪,王国那样的名士?
百万黄巾,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不过一年时间,黄巾起义就被朝廷镇压,可是大汉也因此滑入灭亡的深渊,一个接一个的杀人魔王轮番上阵,那位魏武帝曹操在徐州杀得泗水不流,如今的徐州还是人口繁盛之地,再过几十年,那片土地却将长满荒草,而那遍地的血污让野草长得格外的茁壮。
刘修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直到阎忠、荀攸走进来。见刘修面色不对,阎忠看了一眼荀攸,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有仁心,当然无可非议。可是营中事务繁多,不是悼亡之时啊。”阎忠提醒道:“还是等平定了羌乱之后,将军再为双方战死的将士祈福,为时不晚。”
刘修看看他们,阎忠脸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内疚的地方,荀攸虽然没有阎忠那么淡定,但基本也平静下来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都比他强得多。也许是因为汉人视死如生,认为死亡只是到另外一个世界,和出个国差不多,没太多的伤感,也许是他们从来没有把羌人真正当人,看惯了生死。其实不仅是他们,这个营里几乎所有人在这方面都比刘修强。
“多谢先生提醒。”刘修请阎忠入座,开始商讨军情。阎忠提醒了两件事,一是防止营啸,今天羌人搏命,汉军筑京观相抗,对将士们的心理冲击太大,难免有些士卒会心理崩溃,一旦夜里发生营啸,大军很可能不战自溃。二是羌人引退扎营,要防止他们趁夜逃跑。
第356章 一曲吹散十万军
刘修一一听了,做了相应的安排。后一件事好办,让斥候营看紧一点便行,前一件却难办,数万将士,仅凭各自的上官安抚是不行的,那些军官打仗还行,做心理工作却没什么经验,除了骂就是打,没事都能搞出点事儿来,更何况是这种非常时期。
“劳军!”阎忠提出了一个办法,以行赏为名,让将士们吃点好的,围在一起吹吹牛,唱唱歌,跳跳舞,释放一下积累的压力,激起他们立功求赏的斗志,把压力转化为动力。
刘修大喜,依计行事。这些方法段颎也跟他讲过,只是一直没有遇到这么严酷的情况,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亏得有阎忠这种近乎冷血的智者提醒。
“另外,明天如果再战,可以让人去喊喊话,干扰一下钟滇的士气。”阎忠又提醒道:“羌人是由各部落联合起来的,北宫伯玉就是义从胡,和李文侯相处甚厚,钟滇未必相信他们。”
刘修灵机一动:“为什么要明天,今天晚上不行吗?”
“今天晚上?”阎忠都有些不太明白。
刘修笑了:“韩信垓下一曲楚歌,吹散了霸王十万兵,我们何不东施效颦,用一曲羌笛软化一下羌人的斗志?”
阎忠眼前一亮,和荀攸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异口同声的叫道:“将军,妙计啊。”
刘修立刻让人渡河找来了李文侯,又把营里会羌人歌谣的汉羌战士集中起来,挑选了几曲有针对性的曲子。特别谱上有针对性的歌辞,让他们好好练习。羌人的曲子大多比较简单,很容易就学会了。刘修随即把他们分成几拨,在熟悉地形的战士保护下潜往羌营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