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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下人们关心的就一件事儿——七织什么时候跟大官人结亲?人漂亮,手面阔绰还和善,对于下人们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主母?要是错过她,不一定这府里以后来个什么样难伺候的。
至于说大官人在老家已经结了亲,啧,这还是个问题?大官人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韦大将军的器重,这样前程无限的有几个妾室再正常不过了。即便七姑娘不愿做妾室的委屈了自己,那也好办,长安城里的别宅妇多了去,另置宅子另安家,虽然共有一个男人,但别宅妇跟主宅里的夫人不见面,不行礼,两头并大岂不是也好?
下人们着急打听,甚至连法子都给想好了,但当事的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他们身份低微的又怎么好僭越多嘴?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好奇,这几天忙活着的同时总是变着法儿的打听试探。
从外面回府的唐成路过一进院子时,正跟关前裕说着话的他偶一扭头间竟然看到七织在灶房里帮厨,嘴里正说着的话顿时卡住了壳儿。
吓人,真吓人哪,这个七织到底要干吗?
“公子……”
“嗯,你接着说”,扭头过去又看了正忙活着的七织一眼,被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惹的一笑后,唐成摇了摇头继续往二进院子走去。
“七姑娘,大官人回来了”,灶头杜婆子一脸笑的从门外收回了目光,“大官人刚路过咱这门口的时候可是又停步子又笑的,男人的心思,这还不明白嘛”。
“明白什么?他就是个呆瓜”,七织忍着没扭头,但话音儿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唐成却不知道灶房里有这样一场针对他的小讨论,收回心思后他正仔细听着关前裕回报苏灿的事情。
“那天得了公子的吩咐,属下就开始摸苏灿家人的底细,还真找着了他儿子办不了的一件为难事”,关前裕很兴奋,“苏灿的独子叫苏和,乃是前朝的法科进士,吏部铨选后子承父业进了刑部的比部司,苏和到刑部之后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主事的位子上后就再也动不了了,前后九年多近十年了,熬走好几任员外郎他也没能升上去,为此苏和憋闷的很,属下打听到苏灿为了此事也曾几度往刑部前任李侍郎府上请见过,但最终都没结果。现今比部司员外郎正好在上个月出缺,据说苏和这些天一直在往本司郎中府上跑”。
“比部司!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刑部四司里专门负责审核大唐诸衙门钱粮收支的吧”,见关前裕点头,唐成微微笑道:“这可是个肥的流油的好地方啊,这么个地方的佐贰出缺,盯的人肯定少不了。老一,大将军在刑部能说上话吗?”
关前裕自然明白唐成的意思,沉吟着答道:“刑部现任的尚书及侍郎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点下的,大将军出面的话,这事应当能办”。
“这就好”,唐成点点头后也没坐下,趴着书案写了一张便笺后让小厮即刻送往抚远大将军府。
办完这事,唐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走,咱们去苏老爷子府上走走”。
“你要出去拜客?”正端着一盏原汁鸡汤走进来的七织听到这话后顿时道:“先把这盏汤喝了再去”。
这还是关前裕第一次见七织,为她容光所摄,只看了一眼后便微微偏过头去。
唐成看着七织送进来的鸡汤,油然想到了在金州家里时李英纨及兰草每每也是如此,心中一暖之下接过汤盏将之一饮而尽。
“出去记得带上风氅”,七织又嘱咐了一句后,侧身过去道:“来福,去前院西厢里取一份礼盒带上”。
“带礼盒?”
“今个儿都腊月二十八了,这时候去人府上好意思空着手?更别说要拜会的还是个老人,呆瓜!”
看着宜嗔宜喜的七织,唐成是彻底无语了,“跑快点儿”,向来福摆了摆手后,他就带着关前裕向外走去。
路过七织身边时,刚才一直微微偏着头的关前裕忍不住借机又看了七织一眼,及至七织向他展颜一笑后,关前裕遂又低下头去。
这个女子太漂亮了,简直就是个活妖精!
“呆瓜带出来的人果然也是呆瓜”,直到目送着唐成出了二进院子看不见之后,嘴角抿着一丝笑的七织这才转身去案几上收拾汤盏。
……
苏灿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普通到你见着他时很难相信这就是天下间最擅长潜行跟踪和信息收集的人,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普通才成就了他在这一特定领域的成就?
将唐成等人让到正屋火笼边坐下后,苏灿捧着一个黑烧陶的茶碗叹声道:“就不说房子和一月五十贯的月俸,单说那套秦二世时的刑具,多少年了都没见着这么完整的东西,我是真想要啊!但想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另一回事,我老了,什么也干不动了,想要也要不起了。害公子白跑了路,老朽实在是抱愧的很”。
唐成没理会苏灿的叫老,也没跟着这个说下去,那样只能是被他牵着鼻子绕圈子,“苏推官,令郎比部司苏主事满四十了吧?”
闻言,苏灿收起了刚才的一脸笑,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分明已有了很浓的戒备之意。
对此唐成只做未见,在火笼上翻烤着手继续浅浅笑道:“这个年龄倒是有些尴尬,放在皇城六部二十四司里来看,四十岁的从五品员外郎还不算什么,但四十岁的主事……”,言至此处,唐成也像苏灿刚才一样的深深一叹,“哎,做官不易呀!熬走一任上官更是难,谁知道他会不会连任?再这么几年磋磨下来,转眼可不就到四十五了,好嘛,终于把上官熬走了,这时候吏部又该嫌你人疲力衰,精力不济了。苏推官你是老刑部,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代六部主事与员外郎之间的区别就如同后世里的正处与副厅一样,看着只有半级之差,但因这半级差别真实反映出的东西简直不可以道里计。后世里做官的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也爬不过这个坎儿。
与后世官场里存在的县处、地厅,省部级三个区分门槛一样,在唐代官场里七品,五品,三品也是三道坎儿,正是这三个坎将普天下的官儿们分出了高、中、低三等。
以苏和的年纪,若是能趁这次机会接任员外郎,那他就一步迈进了五品的这个坎儿,从此他的升迁调转吏部就没了直接管辖权,总得天子亲自御笔朱批了才算。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有了与本部堂官及佐贰侍郎接触的机会,这也恰恰意味着以后继续升迁的可能。
但以苏和的年纪若是这次都升不上去,等熬走这一任上官,年纪更大的他也就更没机会了,这也意味着不出现奇迹的话,苏和一生的仕途就算走到头了。
半级之差,上去了就是一片光明,上不去就是尘埃落定,苏和只有眼前这一次机会。
等了一会儿见苏灿还是没说话,唐成乃又悠悠声道:“做官不易,为人父母就更难了,小的时候盼着他们平安长大,长大之后又盼着他们能好生念书有个功名,总算是金榜题名有了功名之后,又盼着他能有个光明的前程。这几样里随意那一遭没弄好,当父母的也难安得下心,心思难安,又何谈颐养天年?”
唐成一点也没觉着以他如此年纪说出这些话有什么不妥,说完之后照例向苏灿问了一句:“苏推官也是为人父多年的,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灿也像刚才一样没答唐成的话,唐成也不急,只笑眯眯的在火笼上烘烤着手。苏家正房内一时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房中有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自打唐成开口后一直沉默的苏灿终于说话了,“你要老朽做什么?”
“就干苏推官四年前的老本行”。
“你是谁?老头子这次又是给谁干的?”
唐成闻言却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推官真想知道?”
“魔怔的老糊涂了”,苏灿深深的看了唐成一眼,“不知道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老一,你现在就回去把那套刑具,房契给苏推官送过来”,唐成交互搓了搓已经烤的暖烘烘的手后站起身来,“年初六皇城各部开衙,但总得过了初七的人日节后才会理事,初八通消息,初九令郎就该履新比部司员外郎了,那么,初十……”
“初十老朽就在这正房里等你的车马”。
“好,爽快”,唐成击节称赏,“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就是帮着训练些人而已,这能有什么罪过?除夕将至,推官且就放宽心好生过个喜庆年吧,顺祝贵府上下人等寿比南山,心想事成”。
拱手一礼之后,唐成不再停留,迈步出正房而去。
关前裕刚才提前走了,回去的路上就只剩下唐成与来福两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