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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他再一细听冯海洲的介绍过后,这才明白过来问题的症结不在江上,而是在陆地上。金州跟山南东道其他各州的陆路交通非常艰难,人走已是不易,更别说大宗货物转运了。也是因为有这条局限在,三潭印月这个汉江中游最好的码头就难以发挥作用。
若是能开凿一条更好的陆路,守着三潭印月这个好码头,金州岂非就能一跃成为山南东道联通外界的水上桥头堡?
这个突然而起的想法让唐成心中砰然而动,穿越以来一直在这里生活,金州不仅在地理上,而且在心理上也已逐渐被他定位为故乡,能为故乡做出这样一份可惠及子孙后代的大好事,单单是事情本身已足以让他心血沸腾,遑论这件事情给个人带来的巨大功业。
激情燃烧过后,唐成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的现实,这事太大,以他如今的位份根本做不了,即便能鼓动起孙使君,单凭金州微薄的财力也别想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哎!壮志难酬啊,唐成面对这样的现实,也只能把这个诱人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先踏踏实实做好眼前的事要紧。
上面有个直属主官马别驾盯着,唐成新上任时便如孙使君当日所说,一切以谨慎为主,没烧火,没发飙,萧规曹随的熟悉公事,更主要的是熟悉公事后面那些弯弯绕的门道二,同时,也让下属及金州府衙里的其他人慢慢熟悉他。
按时上衙,按时散衙,回家之后除了睡觉就一头扎进严老夫子的书房,间或去见见那位颇有高人之相的阎先生。可惜的是这位先生太高人了,终日不是醉,就是睡,或者就是见不到人影,束脩都收了个把月,他高人竟然连一次课都没给唐成上过。
阎、严二人同是唐成的老师,但差别之大实不可以道里计。
总而言之,唐成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甫进郧西县衙的状态,忙碌而平淡。
但这样的日子只不过持续了半个多月,这一日唐成正在公事房里核算今年本州的田亩变动数据,却见杂役领着一个使君府里的下人走了进来,言说刺史府有急事相请,这事情急到一刻耽搁不得,使君大人两口子可是在府里立等的!
不等那使君府的下人再说,唐成已起身疾步向外走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扬州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金州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使君大人有一个习惯,上衙时间里除非外出巡视,否则他绝不会离开公事房,这个给孙使君带来了良好口碑的习惯这么多年一直被保持下来。
而今天,就在正上衙的时间里,孙使君却放弃坚持多年的习惯回了府邸,唐成单从这个举动就已感觉到事情的紧急。
依旧是刺史府花厅,唐成进来之后,手上还在见礼,口中已是问道:“是不是扬州出事了?玉军兄可还安好?”
“此事于玉军无碍,唐成你别急,坐下说话”,孙夫人这话让唐成心定了不少,刚才来时的路上他最担心的就是身在扬州的吴玉军出了什么事,毕竟有林明的先例在那儿摆着。
孙夫人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要是出了事,那还了得?
“唐成,你看看这个”,孙使君递过来的是一份朝报。
唐成接过朝报,隐隐还有墨香,显然这是最近的一期,而且抄录出来的时间还很短。
朝报上记载的消息就只有一条,但这一条消息的份量却足以震动整个大唐。
本朝太子李重俊跟武三思的矛盾终于积累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在武三思谋废太子的强大压力之下,不堪忍受的李重俊悍然发动了兵变。
就在不久前,李重俊率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军将军李思冲、李承况等人,矫制发左右羽林军及千骑300余人冲进梁王府,一举斩杀正在宴饮的武三思父子,与之赔死的还有前来参加宴饮的武党十余人。
梁王府顺利得手,手中鲜血滴沥的李重俊率兵直奔宫城,出其不意斩关而入,意图一并诛杀韦后及武三思儿媳安乐公主,孰知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筹,此时的韦后及公主已抢先到了皇帝身边,随后便是当朝皇帝驰赴玄武门城楼,登高一呼,叛军当即分崩瓦解,大部归降。
功亏一篑,侥幸逃脱的李重俊率部属百余人从宫城肃章门逃往终南山,当下正处于朝廷的围捕之中。
唐成在后世上大学时也曾听老师提过李重俊发动兵变的事情,但当时不过是入耳就忘,甚或连兵变的时间都没记住。
对于当时的他而言,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兵变实在引不起太多的兴趣,这样的事儿历史书上实在是太多了。
但穿越过来之后情形就有了不同,手中这份朝报上记载兵变的字数很少,但就是这很少的字数,唐成却足足看了近两柱香的时间才抬起头来。字里行间,如今身为唐人,而且还是唐朝公务员的他感受到的是浓浓的血腥及杀伐之声。
这次兵变之前的帝京长安城中,天子不论,最有势力的便是四家,分别是站在台前的权臣武三思及太子李重俊,及隐身在后的安国相王府和镇国太平公主府。一次兵变之后,武三思父子身死当场,李重俊负罪在逃,实力足以影响朝堂及天下的四大势力顿时去了两家,这样巨大的变化和震荡将给朝廷,又将给大唐官场带来多么深远的冲击和影响?
虽然唐成隐隐绰绰的知道会有这次兵变,甚或连扬州的一些事都是据此做出的安排,但当事情真正发生自后,唐成感受到最多的却是茫然。
他所知道的都是历史最主干的脉络,但对于细节,对于后续影响却一无所知,也看不清楚。而以他如今的位份而言,更有用的反而是这些细节,譬如此次兵变对山南东道及金州官场将带来怎样的影响和变化,而这变化又会不会波及到孙使君,进而影响到他?
仔细的回忆,仔细的分析,然而却没什么结果,手中捏着这份朝报,唐成真恨不得再穿越回去,好好查查李重俊兵变到底给山南东道及金州官场造成了怎样的变动。
“经此兵变之后,朝廷自此多事了!”
孙使君伸手接过唐成递回的朝报,他的表情跟唐成一样,再没了往日温软和煦如江南般的笑容,代之而起的是沉凝肃重。
默默的将朝报折起收好,孙使君对唐成的感慨没有说什么,沉默良久之后,才说出一句话来,“唐成,你现下就回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去扬州”。
“是”,唐成点头答应时,心里却有些失望,他刚才的那句感慨既是发自真心,也包含着试探的意思。
他想从孙使君的话里捕捉到一些信息——关于他跟本道观察使林白羽关系远近的信息,作为太子李重俊的铁杆心腹,在这次兵变之后,林白羽肯定是要完蛋的,而山南东道跟他关系紧密的官员只怕……这可是在一人犯罪,株连九族的唐朝啊!
毕竟能早一点知道些信息,也就能多一些准备的时间,虽然唐成并没想就此跟孙使君撕掳开关系,即便他想也撕掳不开了,但家里甚或扬州的那铺生意该做准备的总要提前预做准备才好。
可惜,孙使君什么都没说!
回转州衙,交代本曹公务暂由冯海洲接手之后,唐成便直接出衙回家准备远行,至于走这么些日子怎么交代,自有孙使君会替他遮掩。
李英纨还没从请见孙、张两位夫人的兴奋劲儿里走出来,就听到了唐成又将远赴扬州的消息,心下自然不舍。
不过这妇人实是聪明,看着唐成情绪不对,除了殷殷嘱咐路上小心,在外注意身子骨之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带着兰草开始准备行囊。
二女忙碌的时候,唐成默然而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英纨,咱家现在有多少现钱?”
“还是那些,怎么?阿成你要用?”
“我去扬州的花销都是能在衙中走账的”,唐成摇摇头,“节令也差不多了,这些现钱除了留下家里应份的花销之外,其它全都囤上桐油,一文也不要攒着”。
这事原是两人早就说起过的,加之见唐成说的郑重,李英纨也没多问,点头应下了。
既然衙门里的事情看不准,那能把握住的就得先攥到手里再说,手中有了钱,遇到万一之时好歹还有个退步的余地。
“此事你尽可跟四舅也说说,若是他也有意,便两家合着一起做就是”,唐成说话间站起身往准备好的行囊走去,“此去扬州需要花费的时间跟上次差不多,家里二老英纨你就多费些心”。
“这就走?”递过行囊的同时,李英纨已偎进了唐成怀里,“便不能明早再动身嘛?”
妇人固然是声音低沉,满含离情别绪,一边儿的兰草比她更是不堪,微红的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