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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最无语的地方就在于,政治地位上,他已经成为了领袖级的人物,可是在年龄上,却实在拿不出手,堂堂户部尚书,见过诸位叔伯,这教人情何以堪。
只是这个时候,徐家自当低调,这一点徐昌明白,徐谦也明白。
他上了码头,一一拜会诸位叔伯长辈,众人或含笑点头,道一声大人客气,或不敢接徐谦的大礼,道:“大人礼重了,愧不敢当。”
来接他的有王公贵族,也有一些武官,还有以张子麟为首的一干官员,等到所有人都见过了礼,这一个时辰已经过去。
徐谦心里已经咋舌,他极少遇过这样的场面,当日回京,也就是害怕遇到这样的场面,可是想不到到了京师,还是躲不过这一刀。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这户部尚书,看来也不好做。”徐谦心里想着。
众人已经嚷嚷起来了:“徐大人旅途劳顿,大家送徐大人回府。”
徐昌也拉住徐谦,道:“你看,诸位叔伯体恤你,你还不快道谢,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回去歇一歇。”
徐谦却是摇头,道:“儿子还有事要办。”
“是了。”徐昌一拍脑袋,笑道:“我竟险些忘了,你还要入宫面圣,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理当先去觐见。”
许多人对徐谦的圣眷很是羡慕,纷纷觉得有道理,现在虽然劳顿,可是先去面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徐谦不是其他官员,他的情况和别人大大不同。
徐谦却是苦笑道:“觐见自然要去,只不过……觐见之前,还有事做。”
徐昌怒道:“还有什么事比觐见还要紧?”
徐谦正色道:“儿子想去拜祭一下梁大人,在浙江,惊闻了他的噩耗之后,心中不安,此番入京……”
“混账!”徐昌的火爆脾气发作了,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还是难掩他的怒气。
梁藤是怎么死的?这是触怒到了宫中廷杖而死,徐谦拜祭梁藤,说是可以说有情有义,可是难道就没有想过,宫中若是得知,会怎样想吗?
你就算和梁藤有私交,大可以选择其他时候去拜祭,反正也没有人管你,可是刚刚回来,先去拜祭梁藤,才去宫中,这岂不是说,梁藤死的冤枉,梁藤可是被宫里打死的,他若是冤枉,那么就是天子犯错了。
张子麟等人听了,百感交集,其实梁藤的死,让许多人心里黯然,只是大家都拼命忍着,不敢发作,现在徐谦提出,正好勾起了他们的心事。
他们虽然觉得徐谦这般做,很对他们的胃口,可是理智上,他们也是觉得大大不妥,张子麟勉强笑道:“是啊,徐佥事所言不错,要拜祭,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不急于一时,眼下徐大人刚刚抵京,自是先见了陛下才好。”
徐谦的脾气就是如此,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他正色道:“先拜祭了再说吧,诸位不要再劝,我明白诸公的心思,只是徐某人若是不去拜祭一番,心中终是不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也不怕别人碎嘴,若是有人借此抨击,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该为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做,该做的事,即使赴汤蹈火,也不该皱眉。”
他看向徐昌,几乎乞求的道:“爹,你就让儿子任性一回吧。”
码头上,所有人鸦雀无声。
他们心里赞同徐谦的行为,甚至有许多人,也希望能如徐谦一般,如此放诞不羁,可是宦海数十年,已经磨灭了他们的菱角。
许多人心里叹息,却也没有反对。
徐昌只是摇头,也不做声了。
徐谦见众人无异议,旋即朝诸位大人拱手,道:“诸公抬爱,徐某铭记在心,只是眼下徐某要去做一件不该做的事,还请诸公体谅,来日徐某一定在府中设宴,款待诸公,到时,我们再说说闲话。”
这意思就是说,这件事徐谦不想连累大家,大家请回。
有人不忍道:“大人敢去,我为何不敢,我素来敬重梁公,去又何妨?”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纷纷道:“不错,是要去拜祭一下梁公,梁公平时对下官多有照拂,下官愿随大人同去。”
“同去,同去……”
人就是如此,再圆滑的人,受到了感染,情绪也不免变得不理智起来,徐谦倒也不反对,钻进了轿子,吩咐轿夫,往梁府去。
许多人纷纷上马落轿,有的还在犹豫,可是大多数人,却都吩咐跟紧徐谦的轿子。
这数百顶轿子浩浩荡荡,宛如长龙,竟都朝着梁府去了。
梁家这边,本来一片哀鸿,长子梁松已经吩咐了家人,收拾了行礼准备回乡,梁藤死后,梁家一下子家道中落,从此成为了京师里的边缘人物,梁松遇此浩劫,心中虽是悲愤,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时,门子来报,说是户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诸位国公、侯爷,还有朝廷许多官员前来拜访,梁松呆了一下,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六百四十四章:情何以堪
自从梁藤杖毙之后,宫里表现出了杀无赦的决心,满朝文武遭受到了震慑。
这梁家自然而然也就冷清下来,毕竟再有血气之人,也必须有些顾忌,最多,暗中安慰几句,让人悄悄的送点钱来,以示告慰。
可是在平时,却极少有人登门,仿佛梁家一下子染了瘟疫一般。
现在,新任的户部尚书竟登门了,不只是如此,会同刑部尚书以及许多公侯和官员,纷纷登门造访。
…“文…梁松不敢怠慢,连忙前去迎接,便看到徐谦打头,后头呼啦啦的有人进来。
…“人…“梁兄。”徐谦朝梁松行礼,道:“不知大人的灵堂在哪里?”
…“书…现在寒暄,肯定是不合适,得先拜祭了梁藤再说。
…“屋…梁松连忙领着众人到了灵堂,又道:“尸骨还未下葬,我打算将父亲的尸骨运回乡中安葬,明日就准备走。”
徐谦颌首点头,进了灵堂,旋即命人焚香,三拜为礼,道:“徐谦素受梁公恩义,今闻噩耗,悲不自胜,无以为礼,请受徐某一拜。”
三拜九叩之后,徐谦站起,后头的人陆续拜祭,徐谦则是到了一边,问梁松道:“据闻梁大人死时,留下了遗书?能否给我看看。”
梁松此时已是红了眼睛,本来梁家成了瘟疫,将来回了乡,只怕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事,现在徐谦领着人来拜祭,算是还了父亲一个公道,他连忙道:“我这便去取。”
取了遗书出来,徐谦看过之后,感叹的道:“梁公的忠义,在这遗书之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能否让我抄录一份?”
梁松道:“大人若要,尽管拿去,虽是家父遗物,可是家父在时,曾说过徐大人乃人中龙凤,跟随徐大人新政,此生无憾,莫说是一封书信,便是性命,家父也肯拿出来。”
徐谦感慨不已,随即道:“从前听说你在国子监里读书是吗?”
梁松惭愧的道:“是,只是没有长进,从前仗着父荫,多有一些孟浪的地方,虽是在国子监里读书,可是依旧止步不前,实在惭愧。而现如今,家中遇此变故,学生这书也读不下去了,唯有先料理了家父身后之事,再做其他考量。”
徐谦沉吟道:“你是忠义之后,算起来,和我也是同岁,算是半个兄弟,不妨这样,等你守制之后,到时来京师找我,我会为你安排,无论是读书还是进武职,又或者是从商,到时都看你的心意,你的家乡也在直浙是吗?我会打招呼的,让当地父母照应你,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寄家书给我这兄长,明白了吗?”
家书二字,等于是徐谦认了梁松这个兄弟,在古代,世交二字说重也重,说轻也轻,一旦成了世交,便算半个一家人,算是半个亲戚,因此往往有人家道中落,却不去投靠亲戚,却有不少,都是去投靠一些世交,借此得到照顾。
梁松怎么能听不明白徐谦的话,泣不成声的道:“是,是……”
徐谦道:“不知令堂可在?”
梁松道:“家母闻了噩耗,已经病倒,只怕不方便见客。”
徐谦道:“无妨,我去拜见一下,尽尽心意。”
说罢由梁松领着,到了后堂,见了梁母,梁母的脸色果然不好,絮絮叨叨的道:“总是叫他不可认真,这世上,就怕认真二字,人一较真,就要得罪人,他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人够多了,仕途跌宕,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可是谁曾想到,竟做这样的事。”
徐谦道:“夫人说的不错,人不能太较真,可是梁公所为,却是教人敬佩。”
梁夫人随即恸哭,道:“这世上总是好人遭殃,徐大人啊,为夫总是夸你的好处,你切莫学他,切莫去做好人。”
徐谦见梁夫人精神已经恍惚,道:“我特意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