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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清道:“储藏火药的仓库,一向是防禁森严,而且决不允许出现任何明火,按理说,是不会出事,不过总兵官的奏报却是说,游击将军张棒,乃是鞑靼人的细作,据说被鞑靼人贿以了重金,所以……”杨一清说到这里,眼眸眯起来:“可是老夫觉得,没这么简单,只是这张棒酷刑之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且又有许多武官证明他举止奇怪,又从他的家中抄出了不少的赃物,甚至还有个蒙古女人,看来……这件事,要查,只怕很难了。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要保障此次出兵的顺利,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更不能去过份追究,以免惹来人心惶惶,为今之计,只有息事宁人了。”
杨一清的判断是准确的,虽然有很多疑点,可是大同那边,却几乎是咬死了是一个游击所为,而且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言之凿凿,就算现在去查,肯定许多人要不安,不安的结果就是军心动摇,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好玩的事。
所以,眼下只能假装认可了大同方面的说法,将这件事,只当作是一次疏忽又或者是一次细作纵火的事件。
杨廷和苦笑道:“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是,大同总兵声称神机军已经没有火器可用,请朝廷拨发纹银三百万,购置火器,说是恰好有一批勇士营采买的火器,正好可以借用,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朝廷立即拨发钱款,否则贻误军机。”
杨一清也是感觉为难,勇士营隶属宫中,也就是隶属于御马监,大家不是一个系统,想要火器,你只能去买,内阁是不可能让兵部直接调拨给边军去用的,而且勇士营的这批火器,据说是御马监付得银子,虽然还未运来京师,不过,却也在半路上,现在大同索要三十万两银子,弥补军需不足,理由上,似乎还站得住脚,可问题在于,朝廷哪里有这么多闲钱。
国库里的现银,现在不过九十余万,九十多万看上去是够了,可是今年还没过完呢,三十万拨过去,得造成多大的亏空?
当然,内库那边,倒是拨付了五百万军用之需,只是这场战争天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这是杨廷和的本钱,更不能擅自挪用。
“御马监那边怎么说?”杨廷和问。
“御马监说了,火器是他们御马监定的,总计确实是花了三十万两,用的是内库的钱,现在火器没到,他们如何去内库报账?所以朝廷不给这三十万两银子,御马监那边也很为难。”
杨廷和闭上眼,叹口气,道:“罢了,给他们吧,战事要紧,没了大同神机军,一旦遭遇惨败,你我都难辞其咎。”
杨一清也只得点点头。
……
三十万两银子,如数的拨发到了御马监,只是这个时候,黄锦却回到了自己在京师的住处。
自从他修建的大宅子被嘉靖赐给了徐谦,黄锦便开始琢磨着另外置办产业了,这座距离东安门不远的宅子就是他的,只是这宅子,名义上却在他的侄子名下。
坐在厅里的,是焦灼等待的王公公,他眼睛向门外不安的看着,直到黄锦的身影出现,他才现出喜色,连忙上前,道:“黄祖宗,奴婢见礼了。”
黄锦不耐烦的抬抬手:“怎么,银子到了?”
“是到了,总计是三十万,咱们的帐,也就弥平了,黄祖宗,十万两的如意钱庄银票,一个时辰就会送来。”
黄锦微微一笑,道:“办这事,还真是不容易,不过还在获利丰厚,哎……”
吁了口气,黄锦却显得得意洋洋。
整个事情的经过很简单,黄锦事先,先找了天子,说是勇士营负责防卫宫中,据闻天津制造局的火器颇为犀利,是否采买一些,让勇士营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嘉靖这个人一向多疑,多疑的人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听到黄锦这么说,自然没有二话,立即照准。
于是,黄锦找到内库,要求提调纹银三十万,说是供天津制造局的火器采买,可是实际上,这些火器在如意坊采买的价格,却是十八万两。
也就是说,多出来的十二万两银子,自然是黄锦还有御马监和内库的一些太监私下分了。
可是为什么又要闹出大同这么一出戏码呢?
理由更是简单,这个钱太好赚,大额的采买,就意味着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弯个腰,就能拣到,这可比其他的贪墨要轻巧的多,也惬意的多。
勇士营毕竟只有一个,你不能今年采买了大额的火器,明年又向宫中索要银子采买吧?
于是,一个更周密的计划出炉,把内库的这笔银子转嫁出去,大同仓库的一场大火,等于是三十万两银子,转嫁给了国库,国库将这笔火器截住,花了三十万两银子又打回了内库,这三十万两银子里,天津制造局是十八万两银子,黄锦为首的一批太监是十二万两。只是这打入内库的三十万两银子,用不了多久,又要取出来,理由是什么?理由很简单,勇士营还没有采购犀利的火器呢,少不得,还要再采买一次,也就是说,从前,是内库花三十万两银子采买火器,现在却是国库和内库都花三十万两银子各采买一次,总计是六十万两银子,用不了多久,还得有十万两银子送到黄锦的府上来。
一转手,单单秉笔太监黄锦,就净得了二十万两银子,王公公等人,自然私分了剩余的四万两,至于天津制造局,则是招徕来了三十六万两银子的买卖,这看上去是皆大欢喜,却是宫中太监们,最常用的牟利手段,可谓屡试不爽。
第五百八十五章:刺刀见红
户部已经开始点算了,一个个数字,报到了尚书李士翱这里。
而后,李士翱大喜过望。
缴纳官粮超出了预定数额的行省很多,没有达成目标的却只有三个,一个是云南,一个就是浙江,还有一个是四川,四川今年遭灾,几乎可以原谅,而只云南乃是边陲之地,粮食还在陆续运抵,就算没有完成,也算情有可原。
最不能原谅的是浙江,浙江现在运来的官粮,只有一百一十四万担,相比一百四十万担,足足少了二十六万担之多,二十六万担,已经相当于广东亦或广西一年的官粮缴纳数额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不过李士翱并没有急于通报,而是在耐心等候,再过两天,就是一场如期的廷议,这件事,与其现在爆出来,不妨在那一日的廷议,在一举爆料。
到了那时候,姓徐的在廷议之中,受千夫所指,再以贻误军机的罪名,痛斥新政,到时候,将这新政一锅端了,让这浙江上下的官员,知晓擅自改动税制的后果。
一番算计之后,李士翱便定下了心神,这两日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只是那户部侍郎梁藤却是急的如热锅蚂蚁,白日的时候,要在公房里和同僚们取笑新政,痛骂王学,可是下了值,老脸便拉下来,很是痛心疾首,甚至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修书去江浙老家,让自己的族人立即撤了许多买卖,准备应对朝廷接下来的暴风骤雨了。
当日夜里,梁藤又一次抹黑到了徐家拜访。
徐谦本在逗弄恒道,只好将恒道交还奶娘手里,这才懒洋洋的见他。
“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在徐府大厅,徐谦慢悠悠的道。
梁藤苦笑道:“老夫此来,还是为了官粮的事,浙江尚赊欠户部二十六万担官粮,难道就真没有办法?”
徐谦微微一笑:“谁说赊欠了二十六万官粮?”
梁藤愕然,道:“现在浙江入库的官粮,不过是一百一十四万担,如何不是赊欠?”
徐谦慢悠悠的道:“大人放心,下官自有办法,这件事嘛,早就安排好了。”
面对自信满满的徐谦,梁藤却是心里摇头,安排好了?安排好了为何现在不见有粮?人家都已经在磨刀了,你倒是好,还在这里夸下海口。
徐谦叉开话题,旋即道:“是了,据闻户部拨了三十万两银子购置天津制造局的火器?”
梁藤实在没心情和徐谦谈这个,心不在焉道:“是有这么一件事,大同库房着火,神机军急需一批火器,因此特意采买了一批。”
徐谦微微一笑:“梁大人,依我看,这天津制造局,怕是要发财了。”
这个时候,谁有心情想着发财,只是梁藤也不是傻子,道:“不错,户部拨了三十万,据说内库还要拨发三十万,采购天津制造局火器,这天津制造局,如今算是供不应求了。”
徐谦摇头:“只怕还不只这些。”
梁藤愕然看他:“莫非还有人要采买?徐抚台说的是外销?可是据老夫所知,外销的火器,往往价格极低,甚至海路安抚使司,还填了不少银子。”他沉默一下:“虽说大食、佛朗机、倭国并非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