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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整个宁波如今已经陷入了狂热,因为巨额订单的缘故,所有工坊主们唯一关心的只有扩建和招募工匠的问题,其他的商贾和士绅见状,也是分外眼红,纷纷拿出大量银子,圈占土地,建设工坊。
而此时,在徐谦的前往杭州的官船上,就亮着一个马灯,灯罩显然还不能做到完全无色透明的地步,不过由于是火油照明,所以亮度要大一些,其实马灯的作用更广泛,不只是工坊,便是在这船上,也很有用武之地,毕竟在木质的船上点蜡烛和灯笼,依然还有隐患,木质结构的船身,使得夜里点火,总不免要小心翼翼。
看到马灯,徐谦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没有发明创造,却是他娘的一不小心,弄出了这么个跨时代的东西。
这也让徐谦意识到,当一个新奇的想法,一旦应有之后能够得到丰厚回报的时候,在不久的将来,如马灯这样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人类通过工坊开始大规模的聚集并投入生产,许多所谓的‘小发明’便会应运而生,并且大规模的推广开来。
这就如,清初的时候,曾有人发明出了所谓的连珠铳,可是这种东西就算出来,违背了当时社会的需要,被人认为是奇巧淫技,最后则是被人不屑于顾,扫进了垃圾桶里。
而现在,新的东西一旦出来,只要能够方便人的生产,便能换取白花花的银子,会有人愿意和你合股生产,此后大规模的推广到天下各处,而将来,后世的人站在你的基础上,不断的进行改良,利用你的原理,又可诞生无数种类的商品,于是,一个个新生的事物,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这就是变革的力量,绝不是靠几个穿越者自己弄出几块玻璃就能完成所谓的科技进步,上下数千年,多少跨时代的东西出现,可是又有哪个不是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说白了,没有土壤,任何上层建筑都是浮萍,徐谦不同,徐谦所做的,不过是改变这块土壤,至于将来这些土壤中会结出什么果子,就不是他所能考虑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徐谦不由傻傻一笑,难得他露出如此天真的笑容。
宁波一行,算是让浙江的官员们了解了什么叫做新政,新政不是一个口号,不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意识形态宣传,它看得见,也摸得着,你能看到它,也能听到它。
官船上的官吏,自然在津津乐道的讨论和交流,自己在宁波的所见所闻,这工坊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如何挣银子,从购买生产工具到工匠制造,再到商贾出货,又如何分销。这些东西,大致在赵明、吴提学等人的脑海里,大致有了那么点印象。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的新政是好是坏,不过官场本能,使得他们被徐谦推着,不得往这条道上走到黑,所谓屁股决定了你的立场,现在既然是新政的官员,自然看到的多是新政的好处,譬如吸纳流民,譬如百姓生活改善等等,至于批判者的所谓奇技淫巧,又或者是重商伤农,他们会自动过滤掉,从自己的思想里剔除出去。
回到杭州,杭州知府前来相迎,见到了汪知府,徐谦的心情颇好,安慰他一番,问了杭州府的近况,汪知府道:“大人,近来这杭州府来了许多掮客,四处拉人去宁波做工,口舌如簧的,一瞧就不是好人,下官将他们赶走了。”
虽然说不是好人,不过显然是有私心,现在杭州这边,也有不少作坊,人力在浙江各府都是宝贝,抢人就是跟官府过不去,说你不像好人都算是轻的,遇到脾气不好的知府,诬你图谋不轨都不算什么。
徐谦倒也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没必要戳破,只是笑了笑:“是了,总督大人早已到了吗,汪知府可曾尽了地主之谊吗?”
地主之谊四字意有所指,这就等于是将自己看做了主人,至于什么总督,自然成了客人。
汪知府自然听出徐谦的弦外之音,笑吟吟的道:“早已到了,总督的行辕也已经安排了下来,方制台倒也没说什么,既没有责怪迎接的草率,对驻地也很满意。”
徐谦拍拍他的肩:“这便好,可见你办事还是很尽心的。本官这些时日都不在杭州,倒是辛苦了你,既然已经回来,制台大人的面还是要见一见的。”徐谦正要安排人去投递拜帖。
汪知府却道:“大人,方制台……”
徐谦见他言辞闪烁,不由道:“方制台怎么了?”
汪知府犹犹豫豫的道:“方制台没有在杭州。”
“哦?”徐谦眼睛眯了起来,淡淡道:“他不在杭州在哪里?”
汪知府道:“制台大人安顿下来之后,在杭州只呆了几天,便说要到附近的府县走一走,前几日,去了一趟余杭新军大营一趟,昨天又动身去了淳安一趟……大人,这位方制台似乎……似乎不太好对付。”
“此话怎样?”徐谦也不由动容。
汪知府道:“虽说总督掌兵,可是从没见哪个总督刚刚赴任,就去军营的,他先是去了新军大营,此后又四处走动,似乎别有所图。”
徐谦淡淡一笑:“怎么,你还怕他勾结官兵图谋不轨?”
这自然是个玩笑话,可是汪知府却是郑重其事的道:“未必是图谋不轨,或许是勾结新军站稳脚跟。”
徐谦眯起眼:“乌合之众而已,不妨事,只是制台大人在杭州都说了些什么,还做了些什么?”
汪知府道:“制台大人说,他从朝廷来的时候,就曾听说,浙江近来乌烟瘴气,还让下官循规蹈矩,说什么吏部那边,早有提拔之心,还说新任吏部侍郎王右是下官的同乡……”
汪知府倒也不隐瞒,事无巨细,尽皆抖落出来,可见他是打算和徐谦一条心了,什么吏部侍郎,有多远滚多远。
徐谦道:“你的意思是说,制台对浙江的现状有些不满,另一方面,还想招揽于你?”
汪知府忙道:“下官也不敢确认,不过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第五百五十六章:一山不容二虎
回到阔别已久的巡抚衙门。
徐谦倒是没有什么疲态,喝了一口茶,命人请周泰过来。
周泰是徐谦的军政幕友,虽然管着军政,不过厂卫那边,也有他负责联络。浙江的锦衣卫密探,本是自成体系的存在,寻常的巡抚,自然不会理会。
可是徐谦不一样,且不说他有很深的锦衣卫背景,和宫里的关系又是极好。单单他手头的皇家校尉,哪一个背后没有世袭锦衣卫撑腰,这些人的父兄都在锦衣卫里担任要职,至不济也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关系可谓错综复杂,浙江的锦衣卫,自然而然的,沦为了徐谦的爪牙。
周泰进来,行了个礼,徐谦道:“本官不在的日子,浙江有什么新鲜事吗?”
周泰道:“新鲜事倒是不多,大人想听哪方面的?”
徐谦道:“自然是那位新制台。”
周泰道:“新制台上任之后,趁着大人不在,做了许多动作,他去了一趟余杭的新军军营……”
徐谦皱眉:“捡重要的说吧。”
周泰点点头道:“新军军营的总兵官吴让,和他深谈了一个多时辰,似乎对他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是吗?”徐谦淡淡一笑:“怎么个言听计从之法?”
“比如总督行辕,就调了一队新军官兵拱卫,本地锦衣卫百户分析,这可能是制台大人借新军巩固自己的地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比如在宣大总督,往往和宣府巡抚会有一些摩擦,这时候,看的就不只是官职的高低了,说到底,得看下头的人听谁的,都是上官,有的是真心实意的服从,有的只是敷衍了事,制台大人显然是觉得有些寂寞,所以想拉新军坐镇。”
徐谦摇头:“没这么简单,依我看,这位新制台是想有所为,甚至是想和本官对着干,否则,和新军勾搭一起做什么?”
周泰沉默了一下:“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新军总官兵吴让,近来也放了话,让下头的巡检们要加紧盘查。”
“你说的是水路巡检?”徐谦淡淡的问。
周泰点头称是。
这一下子,徐谦脸色变得阴沉了,浙江的军制发生了改变,新军总兵官的权责自然也变得不小起来,比如从前独立在外的巡检,如今也成为了新军总兵官的走卒。
现在徐谦利用水路活络整个浙江的经脉,这水路自然而然,就成了新政的大动脉,若是这个时候,那些水路巡检们借巡检为由,在下头胡闹,谁敢轻易在河道中运输货物?
徐谦骤然明白了,这位新总督是想借这些水路巡检,阻碍新政。
这个姓方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新政的七寸,说穿了就在水路上,一旦水路出了问题,那么工坊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