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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拓熙纵身而起,一剑横飞,已将黑蝶拦腰切成两段。
这一刻,群蝶无首,阵势已乱。沈多情忽然一声怒吼,伸展双臂五指向天,划出一圈赤艳灼目的红光,朝乱舞的群蝶猛击过去。光芒所到之处蝶妖纷纷惨叫坠落。顷刻间,只见数丈高空里一股烈焰似火神震怒般熊熊焚烧,灼热逼人。
四人退避开去,静默无语。
步留仙侧目看了沈多情一眼,眸光幽深若潭。
冷观语抬头见他左额眉峰处三道血痕,血珠滚滚,忙掏出一块洁白丝帕递了过去。
步留仙一笑接过,轻轻按住额头,道了声:“谢谢!”
冷观语默然看他一眼,低下头去。他自幼倔强独立,一贯与人互不相欠,也绝不肯受人半点恩惠。今夜眼前这人替他挡去一击,反倒跟他道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封拓熙转头道:“步将军怎么来了?”
步留仙微微一笑,道:“我夜间巡城至花苑,忽见临潼山有异光,就过来瞧瞧。想不到竟有如此巨大的蝴蝶?”
他虽素有“胸有惊雷,面若平湖”之称,可亲见如此蝶妖,也不胜惊诧。
封拓熙苦笑道:“是啊,实在出人意料。幸亏有沈兄在。对了,我给二位引荐一下。”
说着,为两人做了介绍,彼此客套两句。
这时,火势已弱,蝶妖尽歼。四人又至周围丛林搜寻了一遍,并无异常之处。东方的天边已透出万道金光,天色大亮了。
步留仙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回城去,待明日小弟调派些人来,再将临潼山仔细彻查。”
三人点头,一路打马下山。
3、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无耻卑鄙的小人
沈熹微恍惚听得耳畔水声潺潺,清流淙淙。
她悠悠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便是一只白玉般的修长手掌,尾指上戴着一个碧玉指环。玉质碧翠无暇,雕工精美细腻。
这只手正在她的面上轻柔的抚摸着,一股温热的暖流自指尖传来,辗转渗透至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适意,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有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道:“饿不饿?我采了些野果。”
她猛地瞪大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你是谁?”
谁知刚一开口说话,面上一阵疼痛,她心中一惊,忙伸手去摸,却被身后那只手给阻了下来。
她扭头一看,惊声叫道:“你是人是鬼?”
这男子嗤笑一声:“吓着你了。不好意思,我长得有点丑。”说罢转身拿起一个瓜瓢去泉中舀水。
沈熹微见他身材高挑,清俊挺拔,从背后看去万难想到此人竟长着一张凶恶如猛鬼般的面孔,小声嘀咕道:“真亏他还知道自己长得‘有点丑’,青天白日都能吓死人。”
她的声音虽细,却仍一字不漏地飘入泉畔男子的耳中。
他的眼底不觉浮起一丝笑意,端着一瓢水递到她跟前,道:“你的脸被青藤刮伤了,我刚刚为你敷了药。”
沈熹微接过瓢,临水一照,只见左边面颊上两道半寸长的紫色伤痕惊心触目。
她天性豁达,对相貌丑妍并不如何在意,看过一眼便将那瓢水往旁边一放,道:“我饿了,野果在哪里?”
男子一愣,料不到世间竟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相貌,问道:“你没事吧?”
沈熹微不知这男子早已看穿她的女儿身,还当是问自己的身体状况,便道:“应该没事了。”
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腰间蓦然一痛,猛地想起和萧无垢的赌约。抬眼见空中金光闪闪,已是正午时分,料想是输定了,一股愤恨与懊丧涌上脸来。
男子洗好两个野果,回头见她脸色不对,安慰道:“你别担心,这药敷上后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在你面前,我确实一点也不担心。”
该男子微微一愣,遂即会意,面部肌肉一阵抽动,也不知是怒还是笑。
沈熹微见他面目虽丑恶,人却温良和善,便不再害怕,自他手中抢过一个野果,咬了一口,含糊道:“是你把我从那树林里救出来的?”
男子点点头。
她又问道:“我记得我昏迷之前,有一个像鬼魂一样人抓住我,那个人——”
男子接口道:“也是我!”
她错愕一下,立刻跳起来,指着他道:“你为什么要吓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笑道:“山间野人。呵呵,我看你也没什么大碍,还是赶紧下山去吧,金越山不宜久留。顺着泉水往下走,遇到两块青石左转有一条小路,便是下山之路。”
说罢,身形一晃,几个提纵已消失在丛林深处。
沈熹微呆滞半晌,只觉得这山林中处处透着古怪,又想起自己一夜未归,哥哥还不定要怎样担心着急。这一想,恨不得立刻下山,当下顺着泉水飞身而去。
在她身后,男子拨开枝叶微微探出脑袋,面上十数道暗红深紫的疤痕纠结,狰狞怵怖,目光却有一股常人少有的清亮澄澈。
沈熹微站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抬头望着山顶高耸入云的青灰色塔尖,犹豫片刻,终于折身下山。
经过这一夜,她早把昨日所受的闷气丢到乌爪国去了,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哥哥。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喂,小兄弟,你站住。”
她闻声回头,只见三道身影疾奔过来,正是昨日的那三个随从,立刻拉开架势,道:“你们想怎么样?”
当先一人忙笑道:“小兄弟,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她见这三人忽然变得客气起来,更加疑惑:“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人嘿嘿一笑:“请小兄弟跟我们上山一趟。”
“没空。”她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另外两人纵身拦住她的去路:“我们奉萧将军之命,带你上山。”
原来,萧无垢昨夜没找到她,却遇到随后赶来的三个属下。他眼看与恩师约定的时辰要到,便命这三人留下继续寻找,自己先上山去了。
这三人搜寻了大半夜全无结果,无奈正欲上山复命,忽然见到她自己冒了出来,哪肯轻易放她走。
她眉峰一挑,反问道:“萧将军?就是那块黑炭吗?你告诉他,他胜之不武,我是不会去给他当士卒的。”
那人道:“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三人欺身而上,六只手闪电般点了她周身十二处穴道。
她气得大骂:“你们竟然偷袭,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无耻卑鄙的小人。”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沈熹微这时气急败坏,转骂起萧无垢:“等我见到那头大黑猪,大混蛋,一定将他剥皮刮肉。”
三人听她骂他们的将军为大黑猪,无声地互看一眼,其中一人伸手点了她的哑穴,苦笑道:“还是让他安静片刻吧。”
说罢,将她往肩上一扛,朝山顶奔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翠峰环绕的古刹前,山门高耸,门旁两尊怒目金刚,面目狰狞,雄壮恢宏的塔身上刻着三个古朴方劲的字—— “海云寺”。
这三人将沈熹微放下,恭恭敬敬在山门前站定,均是肃穆端容,屏息静气,似等待着某个极神圣庄严的朝拜。
青天白日,这座古刹里空无一人,唯有鸟鸣啾啾。
正午日光猛烈,沈熹微被晒得额头冒汗,汗水流入面颊的伤口,疼得她紧皱眉头。虽口不能言,却早已在心里将这三人的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直等到太阳偏西,方才有一个眉目清秀的灰衣小童自寺内出来,见到他们皱眉道:“怎么才来?萧将军已催我来看过两次了,随我来吧。”
他们在烈日下等了整整四个时辰,这个小童竟然抱怨他们——怎么才来?
沈熹微几乎要气得昏厥过去,可那三人却仍毕恭毕敬道:“有劳了。”
三人扛着她随这小童穿过大殿,进左侧殿,往后面厢房去。
这寺内清幽雅致,满目翠枝绿叶,檀香袅袅,红尘嚣闹烦扰似已久未入院,心中忽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静平和。
小童领三人到厢房后就再无踪影,室内桌椅茶具等设施俱全,可这三人却不敢坐下,兀自挺直脊背,垂目静立。
沈熹微眼尖,透过厢房的窗棂,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八角亭中,有两个人正相坐对弈。
左边一人身穿青灰长袍,满头白发披拂如镜,面容却光洁秀雅宛如少年。
右边那人大约四十五六岁,温润儒雅,萧疏轩举,正捻着一颗黑子沉思不语。
在他们旁边站在一名挺拔的玄衣男子,正是萧无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