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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千羽察觉到身旁男人的视线,转向他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祈祷她以后最好别再来惹我,不然她这被人包养的照片,我一定会给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发一张。”
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圣母跟好人。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完后面一句,发现钢琴手正看着她。
“是不是挺讨厌我这样的人?”她轻描淡写地问。钢琴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The Gypsy Maid》。”他突然说,看着纪千羽。
……吉普赛女郎?纪千羽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一语双关的提供了钢琴曲的名称与对她的评价。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男人浅淡的稍稍展眉。
“很适合你。”他说。
隔着模糊的光晕与飞溅的雨丝,他的微笑安静而温和,像是和潮湿的水汽一般沁入心底。纪千羽抱着画板,隔着一臂宽的距离看着他,而后同样微笑起来。
她眨了眨自己漂亮的蓝眼睛:“谢谢。”
这一夜的雨始终没有停,不过她在不久后就顺利地拦到了出租车。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抱着完好无损的画板来到画室的时候,灰蒙蒙的天已经泛出了隐约的白,她将画板固定在画架上,找出铅笔和颜料,动笔之前犹豫了一下,在网上下载了首曲子,掏出耳机戴好。
《澄净之水》的演奏版本中带着的雨声和窗外混响成一片,在她耳边淅淅沥沥地垂落。温润的钢琴声像是雨满时流淌的泉水,湿漉漉地在萦绕在耳边。她的铅笔在素描纸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轮廓,打着草稿,在左上角留白处停顿片刻,写下了两句话。
「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遇见了一个钢琴家。」
「我要追他。」
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喜好、身份、感情状态以及个人取向,甚至有很大可能于对方而言,这种沁人心脾的温柔只是一种礼貌与教养。
但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就算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也已经值得她去认认真真的争取一回。
她调了温柔模糊的蓝灰色涂背景,将两行字细致地覆盖抹去,一层层地涂着暗色的天空与模糊的街灯,与一个影影绰绰的撑着伞的人。
她自认从来不是什么善解人意不给人添麻烦的好姑娘,她桀骜,偏激,瑕疵必报。但同时也恩怨分明,敢拼敢为,加之对自己足够诚实。
在他微笑起来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瞬间心跳如擂鼓。
她仔细专注地画着自己的画,直到画室的门口又传来一连串连续的声响,几个姑娘簇拥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妩媚美人走进画室,这个美人她刚刚还见过,这番看见她时,反倒是对方有些惊讶地掩唇而笑。
“千羽,你怎么在这儿啊?”杜若晓娇声说,撇开左右簇拥着她的女生,跑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纪千羽先一步放下了画笔和调色盘,这才让刚画好的画免于被毁厄运。杜若晓一派天真地笑着,配合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看,说不出的怪异。
“下着大雨,你还来这么早啊?”她大惊小怪地说,亲昵地朝她眨眨眼睛,“没人让你多留一会儿再过来吗?”
她不住宿舍,这句多留一会儿不知道又会在女生中间传出多少个版本。纪千羽笑笑,收拾自己的画纸画板,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我今天在酒吧打工时,又把一个红酒瓶敲碎在了让我敬酒的人脸上。想留我的人没你想得多。”
她收拾好画具,看向杜若晓,眯起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
“因为惹我的人,都要倒大霉。”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虽然母语是德语,不过并不是德国人XD~
那么女主是哪国人呢(谁要猜
马克西姆的《吉普赛女郎》是电影《出埃及记》的插曲,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同名主题曲,不过这首也还不错~(并不需要这种介绍好吗
☆、04 幻想即兴曲
杜若晓不自觉地稍微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眼中闪过一片颇为恼恨的阴霾,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正待说些什么,纪千羽皱着眉,摘下耳机向这边看了一眼。
“你吵到我了。”她平静地陈述,投过来寡淡的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这样明显的拒绝,杜若晓不是笨人,不至于听不出来。于是只得讪讪地干笑两声,松开纪千羽的胳膊,灰溜溜地回到了几个女生簇拥的中间。而后没两分钟就自己恢复过来,昂着下巴和周围的小跟班们谈笑风生,春风得意的样子展露无疑。
纪千羽懒得多看,将耳机重新戴上后却怎么也找不回刚才的状态。搞艺术的人都是很相信灵感迸发的偶然性的,她又努力了一会儿,只得悻悻地在心里把杜若晓拎出来翻来覆去地骂了两遍,将耳机扯了下来。
好在她今早的进度非常顺利,作业已经画完了。纪千羽盯着自己的画等它风干,不自觉又开始神游天外地发起呆来。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她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想。看上一个男人之后怎么办,倒追的第一步是什么,需不需要列个严谨的计划?
还有,怎么才能尽快从负债五位数的窘境中成功脱身,还是索性今朝有钱今朝花,从那个总是漏水的出租房中搬出来,换一个睡觉不用担心被隔壁吵醒的新单间?
时间在她这样充满智慧的严肃思索中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严厉的授课教授就已经走进了教室。画室中满是湿漉漉的水汽,他抱着一摞画纸进来,先在画室里环顾了一圈。
“都到了,很好。”他将画纸放到一边,挑剔地数了一遍人数,绷着脸推了推眼睛,背着手在学生中间穿梭踱步,“大家把作业交上来,上一次的作业我已经批改过了,画的质量参差不齐。这太不应该了,你们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这样的素质和能力,还想着顺利毕业?如果谁这一次的作业交上来还是这种水平,那我不得不考虑让他下学期重修了。”
“不过好在还是有一些同学,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平。”他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不少,站到纪千羽的身边,稍微俯身,看着她画架上的画,“比如纪千羽同学的作品,非常好,技法纯熟,更难能可贵的是非常有灵性,这一次的作业完成得也相当不错,《雨》的主题,画面的构图与意境都可圈可点……”
“只有这样的水平,”年迈的老教授又推推眼睛,忽而露出个极为罕见的笑容,“——才有资格作为送选作品,在学校的百年校庆中进行展览。”
“全系只有两个展出名额,经过校方考量,纪千羽同学就是一个。”
画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短促的惊呼声,而后悉悉索索的嗡鸣低语声霎时响起。老教授俨然地踱着方步走开,霎时所有视线如利针般扎向纪千羽,而她只是坐在那里,仿佛对这般视线通通没有察觉,连眉毛都没有动上一下。
杜若晓脸色阴沉地抿紧唇,捏着画笔的手越攥越紧。如果目光能杀人,那纪千羽早已死在她眼底下无数次。
她讨厌纪千羽到极致,却又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在整个油画系乃至全校,纪千羽都是个颇为出名的人,她大三时从奥地利交换留学而来,长了张极为出色的脸,来报道的第一天系花的名头就暗中流传开来。而她来的时候那一身也很让人震撼,全身上下都是能让人脱口叫出来的牌子,一条手链的价格几乎就是别人一学期的生活费。
平心而论,在这座全国最好的美院里,不缺留学生,也不缺白富美。但天才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她从开学第一次交作业起,就成了所有老师永远交口称赞的高水平范本,不到一个月,油画系空降了一位蓝眼睛高岭之花的消息就几乎传遍了全校,而这个男女比例二比八的学校,朝她汇聚而来的绝大多数视线都带着无尽挑剔。
渐渐越是观察越是觉得,她似乎也没想象得那么十全十美。
杜若晓就是这其中感触最深的一个。作为纪千羽时间短暂的室友,她是第一个发现纪千羽秘密的人:这个外界传言的白富美来之后就再没添置过名牌衣物,也从来不用什么化妆品,每天都不见人影,她偷偷跟踪过一次之后,发现对方居然是在打工——
打工!一个白富美去做兼职打工赚钱,谁信?!
在谨慎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杜若晓和学校的女生们终于能够确认对方其实外强中干,报道时那一身估计是砸锅卖铁拿出来充门面的,实际上穷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