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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死得放心了。”他喃喃地说,视线又越过他向后看去,“秋馥来了吗?她恨了我一辈子,这个时候应该会来见证我是怎么咽气的吧。”
“不,她没有。”纪千羽淡淡地笑了一下,在卡尔微僵的视线中平稳地陈述,“她也有自己的生活,你的死活,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事实上纪秋馥前段时间的确联系过纪千羽,向她询问卡尔还剩下几天活头。不过这个意向,被纪千羽轻描淡写地一口回绝。纪秋馥现在活得极为光鲜,来见卡尔不做二想,就是来耀武扬威的。然而平心而论,虽然现在卡尔油尽灯枯,即将与世长辞是事实,但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风风光光地出现在这里,纪秋馥并没有这个资格。
尤其是在纪千羽知道,纪秋馥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哎呀……”卡尔费力地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她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呐。好歹也来送我一程,不然我一个人上路,那得走的多冷啊。”
“你哪里是一个人上路啊。”纪千羽眉峰微扬,看向卡尔时,眼中带着淡淡的冷意,红唇轻撇,扯出个讥诮的笑容。
“萨拉阿姨不是已经在路上等你了?她可能就徘徊在这里不走,等着和你一起上路呢。”
提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依旧让纪千羽感到一阵由衷的齿冷。卡尔的大限之日从九年前就已经定下,但萨拉一个健健康康的活人,居然死在了卡尔前头,这件事情的过程之离奇,结果之血腥,现在依然是温斯特家族不能说的秘密,让她想起来便不由周身一颤。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深夜,卡尔在老宅里顽疾复发,不知道因为什么,送去医院时已经很迟了,在手术室抢救了三十多个小时,险而又险地抢回一条命来。但当她们疲惫地将卡尔送回老宅时,却发现萨拉已经自尽在家中,手边还有一封遗书,宣称是要为卡尔殉情。
殉情的死了,被殉情的好生生活到了现在。纪千羽觉得讽刺无比,然而路加在那之后从没就此事说过一句话,更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如鲠在喉。
那天卡尔被送去医院为什么送得晚了,到现在也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纪千羽多少能猜个□□不离十,心知肚明这一次是卡尔赢了萨拉,而萨拉这一输就把命赔了进去。值得吗?别人的事,且逝者已矣,纪千羽不想评价。卡尔却在这个时候又笑了笑,他僵硬的平躺着,望向上空,眼睛却在一瞬间多了些惊人的亮色。
“谁也不能背叛我。”他喃喃地说,又重复了一遍,“谁也不能。”
纪千羽眼含复杂地看着他,最终道:“所以你可以随意地背叛别人?婚内出轨,和别的女人生下儿子,背叛了我妈妈?”
“那是一个意外。”卡尔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眼里的亮色忽而尽数黯淡下来。他沉默片刻,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萨拉蓄意谋划,而我中了圈套。秋馥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是我对不起她……我爱她的,我是爱她的,但是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萨拉蓄意谋划也许是真的,但她还能逼着一个男人把她怎么样不成?自己抵抗不住诱惑造成的苦果,偏偏要费尽心思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不知道是想说服别人,还是想假装自己的背叛是种身不由己。纪千羽讽刺地撇过投去,不想看卡尔辩解的脸,却没想到卡尔的话还有下文,而这个下文,让她前所未有的难以忍受。
“但是我也偿还了她。”卡尔忽而又说,“萨拉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路加……很快也再也不会了。”
纪千羽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
“卡尔,你知道什么叫虎毒不食子吗?!”纪千羽厉声问,胸膛起伏难以平息,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卡尔,眼里几乎要燃起烈焰。
“路加是你的儿子,你记得吗?!你养了他二十来年,然后纵容你的前妻去下慢性毒害他?!他现在没几年好活了你知道吗?!你有没有心,怎么会有你这么残忍的父亲?!”
卡尔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她愤怒的原因一般,无动于衷地平静道:“狄安娜,你被保护得太好了。纪秋馥之所以对路加动手,也是因为路加曾经借了她的力对付你,那把军刺的账,她可是还记着呢。而且事实上,我不光没阻止她对付路加,我也没阻止过萨拉和路加对付你。”
“只是她们没那个本事而已。”
纪千羽怔了怔,缓缓低下头看他,慢慢地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在路加五岁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了。”卡尔微笑着,神色安然地答,“我告诉他,我只需要一个孩子,要么是你——要么是他。”
纪千羽这一次沉默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她再次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声音犹如一潭死水。
“哦……因为我很讨厌我的姐姐,伊莉丝,我觉得她很厉害,这让我一直都非常不安。”卡尔露出回忆的神色,脸上带出了一点阴霾,“比如你看,她选择了站在你这边,胜利的天平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缓缓向你倾斜。”
纪千羽霍然站起身,定定地看了卡尔好几秒,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你这个人真是疯了。”她深呼吸几秒,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卡尔,忽而轻嗤了一声。
“不过也好,你这份疯狂的血脉,虽然可能被我继承了一点,不过在我之后,至此结束了。以后没人会记得你,也没人会重蹈你的覆辙。他们将世世代代成长为一个绝对的正常人,并都以曾和你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为耻。”
卡尔眼眸顿时收紧,看着她笑着:“狄安娜,你逃不掉的,莉莉也逃不掉。”
“莉莉怎么了?”纪千羽笑起来,眉眼弯弯,清澈而甜美。
“卡尔,她姓傅,傅晴。迎接她的是怎么样的人生,我比你清楚得多。”
卡尔在怔了几秒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纪千羽转身离去,背过身的一刹那,只觉得嘴里泛出淡淡的涩意。
就算没有她的莉莉,难道路加的儿子不是温斯特家族的血脉吗?看卡尔这样仿佛天塌下来的绝望样子,究竟是觉得她容不下路加儿子的那条命,还是从始至终,从未真正将那个孩子当成是自己的血脉过?
像他对路加的态度一样。
这个答案是什么,纪千羽现在已经没有兴趣探究。她匆匆走出病房,一刻也不想多待,看向傅遇风时眼神里,满满地写着带我回家的意愿。傅遇风显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微怔之后,什么都没多问,一家三口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出了医院大门时,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下得既猛且急,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像是天空在尽情地哭泣。傅遇风的车上带了伞,嘱咐母女两个在医院的回廊下等着,自己将伞取过来。
纪千羽牵着女儿的手,面向瓢泼纷飞的雨丝,被氤氲的水汽沾湿了裙摆,从脚底向上都泛起冰凉的冷意。莉莉被纪千羽牵着,伸出手小心地去接雨丝,眨着水蓝色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扬起脸,看着妈妈的表情。纪千羽出神地看着雨丝,面目平静,莉莉却觉得她妈妈的眉眼都低垂着,和她摔疼了却故作坚强,忍住不哭的表情一模一样。
傅遇风撑着伞,从远处走过来。停车的位置到这里的距离不远不近,在这样的漫天的大雨之下,难免衣摆裤脚也沾上了湿漉漉的水汽。他穿过飘飞的雨丝,走向自己的妻女,在纪千羽面前站定,两人隔着重重雨幕,无声地对看了一会儿。
“你看上去很无助,很久没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了。”傅遇风温和地说,稍稍抬起伞,向她伸出手。
“千羽,过来。”
纪千羽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帘,像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不顾一切地冲进他的伞里面。傅遇风抱住她,像她爱上他的那个瞬间一样,将伞倾斜向她那边,于满目风雨之中,生生为她隔绝出一个安稳的世界
“有我在。”他低声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别怕。”
恩。纪千羽点点头,闭着眼睛,安静缩在傅遇风的怀里。莉莉不明所以,但看到爸爸妈妈在雨中抱在一起,也兴致勃勃地冲了下来,一人一条腿地抱住。傅遇风也把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些许,自己的半边肩膀整个后背都淋在雨里,却将伞举得更稳,在风雨中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撑起一片温暖的晴天。
“好女儿我做不好,现在我想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儿媳。”纪千羽喃喃地说。傅遇风低笑,摸了摸她栗色的长发,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