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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公主听了哑然失笑,不想要饭的竟然还有这么多规矩。叶雨荷望见,脸上突然带了分异样,蹙起峨眉。
那小乞丐眼中冒出股怒火,叫道:“我不要饭。”他蓦地向前一冲,撞在陈小二的身上。陈小二猝不及防,被他撞个四脚朝天。那小乞丐冲出了包围,转身向云梦公主的方向跑来。
陈小二面子挂不住,喝道:“给我抓住他。”
那几个乞丐才冲过来,云梦公主喊道:“哪里的无赖,滚远点。”一个乞丐见呵斥的是个女人,并不畏惧,居然一拳挥来,叫道:“你又是哪里的……”
话未说完,拳头未至,那乞丐就被个钵大的拳头击中面门,倒飞了出去,鼻血长流。其余乞丐一见不好,呼哨声中,早就跑远。
卫铁衣收了拳头,退到一旁。云梦公主本一肚子的火气,见状心情大悦,笑道:“卫千户好本事。什么小二、小三的,见到本公主,都要滚得远远的。”转望那个小乞丐,笑道:“你过来……”
那小乞丐见卫铁衣这般神勇,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叶雨荷见了,心中陡然一凛,暗想一个乞丐,怎么会有这么分明的眼眸。
云梦公主大咧咧道:“卫千户,给他几两银子。”卫铁衣立即掏出几两银子递过去。
不想那小乞丐反倒退后一步,嗄声道:“我不是乞丐。”他蓦地如同受到侮辱般,转身就要走。
卫铁衣、云梦公主一怔,想不到这小乞丐居然有这大的脾气。
那小乞丐才待举步,突然见一只玉白的手递过了两个肉包,“吃吧。这包子是我刚买来要吃的,不脏的。”
那小乞丐愣住,顺着那玉白的手望上去,就见到叶雨荷温柔、同情的一张脸。
叶雨荷素来都是神色冷漠,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对那小乞丐,竟然和蔼许多。她眼中,隐约带着分怅然追忆,知道有种人,注定不是乞丐的,因为他有骨气。
记得多年前,她就认识个像乞丐的孩子,那时她其实也是个孩子。可见到那像乞丐的孩子,宁可饿得奄奄一息,可也不去跪下乞讨,那孩子倔强的眼神,就已震撼她幼小的心,因此她不顾一切的用初绣着蝉儿、心爱的手帕,包着个洁白的馒头递给那孩子。
不是施舍,而是真心的帮助。
那时候的她就知道,那孩子以后绝不会是乞丐,可自那以后,她再没有见过那孩子。
不想多年后,她从眼前这孩子的目光中,竟然又读到了久违的倔强。
包子还散着肉香,那小乞丐喉结上下错动,显然也是饿了许久。他望着叶雨荷,眼中带分感谢,可他始终没有伸手出去。
叶雨荷满是诧异,不知道这小乞丐究竟想着什么。她自问没有任何轻视之意,为何这小乞丐不肯接受她的帮助?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声音道:“你不该给他肉包的。你给他个馒头,或者一碗素面,他都会要。”
那小乞丐闻言,脸色剧变,陡然一把推开了叶雨荷的手,向声音的相反方向跑去,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包子落地。众人错愕,向发声地看去。叶雨荷不用看,就知道秋长风来了,脸色一冷,寒声道:“秋千户这样的人,也懂别人的心思吗?”
秋长风缓步走过来,目光从地上的肉包扫过,不答反问道:“叶捕头随身都带着两个肉包子,难道早算定会遇到乞丐了?”
叶雨荷冷冷道:“我算不定。可我能算定有种人,一辈子高高在上、出没秦淮河上,始终不会明白贫贱中人的心思。”说罢转身离去。
云梦公主拍掌笑道:“叶姐姐可能算到随时会遇到恶狗,这才准备了两个肉包子。我还知道有种人比恶狗还可恶,就算乞丐见了,也要吓走的。”她快走几步,跟上了叶雨荷,同仇敌忾般。
秋长风立在那里,望着叶雨荷的背影,脸上突然露出分古怪。缓缓蹲下来,捡起了那两个沾着尘土的包子,眼中突然带了分怅然,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呢?”
他慢慢剥去了包子略脏的外皮,吃了一口,眼中突然带了分思念。他沉湎往事中,因此虽感觉那小乞丐行为举止有些异样,却没有进一步追下去。
他不知道那小乞丐跑了许久,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脚步,回头望去,脸色惊恐。
秋长风不过寻常的一句话,恁地把他吓得这般厉害?
发现没人跟上来,那小乞丐这才舒口气,抬头望去,见到前方是个寺庙,上书“般若寺”三字,脸色微变。
那般若寺名字虽气派,但看起来有些破落,但那小乞丐见了,神色激动,突然举步迈了进去。寺庙中香炉不燃,佛像沾尘,满是凄凉的景象,但那乞丐并不在意,他四下看看,见周围无人,神色中突然带分谨慎,走到香炉旁跪下。
旁人若是见了,不是奇怪,就会大笑,不解这乞丐入庙,为何不拜佛像,反跪香炉?
那乞丐跪在香炉旁,伸手入怀,掏出节黑炭,在香炉下的青砖上画了几笔。
他画的有星星,也有月亮,好像是孩童涂鸦般。可他画的时候,神色中带着肃然,亦带分愤然,等画完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才待起身,就听身后有人道:“你才来吗?”
那小乞丐不想身后有人,遽然一惊,但竟能跪住不动,脸上现出分激动,嗄声道:“天上龙王?”他这时候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很是奇怪。
他身后那人却是并不诧异,只是缓缓道:“天上龙王,地上人王。江云滔滔,唯我自狂。”
那小乞丐霍然起身,转身激动道:“你……”他话一出口,蓦地收声。他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南京般若寺,就是要见一人,他从未想到会这快就见。他早在猜测对方究竟是谁,可亦未想到过,对方竟然是个和尚。
寺庙中有和尚,并不出奇,出奇的是那个和尚,穿着黑色的道衣、颇为年迈沧桑。那和尚虽是和尚,可小乞丐一眼望见,就感觉那人绝非修持的和尚。
和尚没有那么诡异、森然、杀气萦绕。那不像是个和尚,更像是个魔王,杀人如麻的魔王。
和尚正是姚广孝。
若是秋长风在此,多半也会大惊,实在不明白,堂堂的上师,天下的主持,为何突然出现在不起眼的寺庙中,等着一个乞丐?
宁王府前张灯结彩,鼓乐喧天,朱门前,不时有人前来贺寿,热闹非常。
云梦公主带叶雨荷、卫铁衣前来,立即被管家迎了进去。宁王虽是威望极高,但云梦公主亦是来头不小,公主前来贺寿,谁又敢怠慢?
那管家将公主领进府中,过了养心堂,走回廊,过假山,向王府的后花园行去。
叶雨荷奇怪,忍不住低声道:“公主要见王爷,怎么会去后花园呢?”在她的想象中,公主王爷相见,总得在正式点的厅堂才对。
这时有丝竹管乐声传来,渐近渐响。
云梦公主闻言笑道:“叶姐姐想必一直没有见过我这十七叔吧,他和别的王爷不同的……”
公主未待说完,众人已过了潺潺流水上的木桥,绕过片郁郁青青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叶雨荷见了眼前的情形,略有发呆。
宁王府后花园居然少有的宽敞,其中早聚了百来人之多。花园一角,搭了个三层戏台,颇为华丽。戏台前,亦是搭着两层高台,支着挡雨的棚子,虽是简朴,但规模宏大。
入府的宾客,吃酒品茗,笑盈盈的欣赏着台上的优伶唱戏,倒是其乐融融。
若不亲临其境,叶雨荷只以为来的是个戏院,哪里想到王府中会有这般场景。
云梦公主见叶雨荷诧异,解释道:“我这个十七叔,为人风流倜傥,行事不羁。”说到这话时,忍不住想到秋长风,心中暗骂,秋长风那是下流。继续说道:“十七叔不但是个王爷,还是个大才子,不但是大才子,还是个戏曲大家呢。他最爱听戏唱戏和作曲。朱管家,十七叔最近有什么新作吗?”
云梦公主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身边的王府管家说的。
朱管家赔笑道:“王爷最近做了《太和正音谱》,融戏曲史论和曲谱为一身,品评历来的戏曲大家,公主若是喜欢,可拿去看看。”
云梦公主摇头道:“我喜欢吃鸡蛋,可从不会去问鸡怎么养的。让我看什么正音谱,不是明珠暗投吗?”
朱管家赔笑,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叶雨荷忍不住啧啧称奇。本来元朝时,做戏唱戏均被视为下九流的行当,为人轻贱,这种境况到了明朝时,亦没有太大的改变。想不到宁王朱权如此身份,竟不顾世俗的目光,投身其中,不由得对要见的宁王,多少带分好奇。
朱管家带着云梦公主已上了二层看台。
二层看台上人倒不多,主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