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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他强忍住剧痛说。
“我帮你。”写意爬起来,又要去扶他。
他却丝毫不领情,提高声音重复:“出去!”
“我……”
咚——
厉择良恼怒地一把将手边的那个落地灯打翻,吼道:“我请你出去!”
写意默了片刻,顺了他的意思走出去。
4——6
她走到门外,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臂弯里,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默念。
“沈写意,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并不知道踢一下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这只是情急之下的自我保护。”
“他平时除了走路稍微有点异样,其他都跟正常人一模一样。所以你也一直当他是个普通人。”
“虽然你和他有协议在先,但是谁让他那么粗暴。”
……
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那些话,心绪渐渐安定下来,才开始计划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理清头绪,写意第一个跟季英松打了电话。
她刻意沈省略了前面的起因,只是说:“我们发生了点冲突,然后……我踢到了厉先生的脚……”
“右脚?”季英松马上接过话问。
“是……的。”
季英松在心中倒吸了口冷气。
“我想帮他,可是他把我撵出来了。”写意说。
“既然这样你就别动,我马上过来。”
写意蹲在地上,每过一秒钟就像在忍受煎熬。突然,听见里面有些响动,似乎是电话机被拂在了地上。
她终于忍不住,回卧室去看他。
此时的厉择良正依在床檐,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的电话果然掉了下来,想必是方才他想坐在床上去,滑下来的时候绊到的。
她看见床边垂下来的被套边缘,被他的手指死死拽住,原本粉色的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有一半变白。而他的右腿,无力地放在地面。
写意那原本平复的心一下一下地开始抽痛。
她不该那么对他。
厉择良看到她的出现,用一种极冷的语调问:“你还没走?是想留下来欣赏下你的成果?或者再来一下,让你解解气?”
“我知道,你想气我走,”写意说,“可是,我就是想看看你软弱无能地坐在那里笑不出来,也不能盛气凌人地寒碜别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沈写意!!”厉择良自然被她激怒了,拿起手边的手机就朝写意摔去。
她居然也没躲,任由那手机狠狠地砸在她的前额。那力道很大,砸得写意的头不禁朝后轻轻仰了一下。她伸出手背揉了揉,很隐蔽地皱了下眉毛,似乎有些疼。
厉择良见状眼中一愣,却又迅速地恢复了刚才的神色。
“若是不解恨,你后面还有一个电视遥控器。”写意说。
这一回,厉择良再没有接下来的激烈动作,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语气淡下来说:“你走。”
“我不走!明明是你让我来的,现在又无缘无故让我走。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有本事就站起来,把我给撵出去。”她开始耍赖。
这一回倒是突然让厉择良没辙,他有些乏力地说:“你出去吧,我不喜欢别人见我这样。一会我会叫季英松来。”
“这就奇怪了,难道季英松就不是别人?”
“他……不一样。”厉择良有些语塞。
“是、是、是。在你眼中,他自是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她笑,因为突然想到小林曾经以为季英松拒绝她的原因是厉择良。
写意走近去搀他。这次厉择良没有粗暴地掀开她。但是写意在碰到他肩膀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下意识地抗拒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轻轻推走她的手,说:“我自己能站起来。”
“我就不明白,明明就有人在旁边可以帮忙,干嘛要自讨苦吃。”
“我真的可以。”
说完,厉择良双手反撑住后面的床沿,然后缓缓地又在左脚用力,将身体撑起来,带动无法动弹的右脚,一点一点地提高、移动。
写意看到他的脸虽然惨白却透出一种难以侵犯的坚定,这让她回忆起他每日清晨独自偷偷地在公司爬楼梯的情景。蓦然之间,她觉得在他那不欲为人知的伤痛下面掩埋的那颗心,是如此地坚硬和骄傲。写意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几乎要溢了出来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果真凭一己之力坐到了床上,长长舒了口气。他本来是个不易流汗的人,此刻衣服都已经湿透。
“我看看伤。”这下,写意才蹲下去,想挽他的裤脚。
厉择良却再次避开,而转开注意力地让写意去替他拿镇定剂。等写意找到药,倒好水进来,厉择良已经脱了鞋,腿上盖好毯子靠在床上。
“替我打个电话给季英松。”
“我打了,他可能马上就到。”
“我吃了药,大概会睡一会儿。”
“恩。”写意点点头。
不知道那药有没有没有作用,能不能镇痛,只见厉择良抿住嘴,似乎说话都很费力。她想去拧张毛巾替他擦擦脸上的汗,转身的时候被厉择良拉住。
“疼不疼?”他问。
写意愣了下,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接着才想起自己的额头,摇头说,“不疼。”
待写意拧好毛巾回来,厉择良已经睡着了。熟睡的他,手指依然紧拽住身上的毯子。她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碰那条腿。
写意立在床前看他,一直以来他给她的印象中从来没有服过输。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其他方面,似乎没有人能挫败他。甚至能强悍得让人忽略掉他的残疾。
他的骄傲,有时候却在无意之间会同时刺伤别人和自己。
她怕弄醒他,没敢替他擦脸,而是静静了关了灯退出去。
当季英松赶到,看到厉择良居然那么安静又听话地睡了,很意外地问写意:“你怎么办到的?”
“耍赖。”写意说。
5——1
随后到的是厉择良的医生。
“小季,我都跟你说过,绝对不要让他再受伤。”那位姓何的女医生有些埋怨,说着就掀开毯子,准备拿剪刀绞开厉择良右腿的裤管。
季英松突然用身体挡住写意的视线,“沈小姐,你回避下。”
“我就看看。”
“厉先生他不会同意的。”
“等他醒了我跟他解释。”
“可是……”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他现在又不……”还有“知道”两个字写意张了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一条腿有一点点瘸。
她一直以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残缺。
她一直以为他不爱别人碰他的腿,只是因为有狰狞的伤痕。
直到看到医生剪开他的裤脚,然后从小腿上卸下假肢,她全身一震。她居然从来就没有发现那条腿假肢。那膝盖以下的小腿,只得一半,以下是被活生生地截断的。
而此刻,截断的部分和假肢的残断面,原本有缠着白色纱布的伤口如今又渗出血渍。
何医生一边让护士帮忙解纱布一边说:“上次受伤的时候,我就让你们劝他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带假肢,为什么不听?今天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何医生瞥了季英松和写意一眼。
他俩都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会儿,何医生将他的腿包扎好,脱掉手套,“幸亏你们让他吃了药睡下去了,不然要等我来还不知道痛成什么样。”又说,“如果他还是坚持住这里的话,我建议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呆了。你们……你们真的应该好好照顾他。”
“大夫,我不明白他腿上的伤口为什么会引起那么大的疼痛?”写意问。
何医生说:“这个小季知道,他长期都有很严重的幻肢痛。”见到写意脸上的迷惑,她解释说:“这是截肢后经常出现的疼痛,因人而异,有人是刺痛有人是灼热感。一般人在适应假肢后就消失了。但是他却一直都存在。而且厉先生在身体特质上面有超越普通人的敏感痛觉,两种因素重叠起来给予他的煎熬,完全是我们正常人无法想象的。”
这个写意倒听说过,确实有的人对疼痛的感觉超越一般人很多倍。
写意朝床上睡着的厉择良看了一眼,心纠成了一团,懊恼地要死。她刚才居然那样凶狠地踢伤了他。
何医生在准备离开,收拾器具的时候,问:“这位小姐的额头要不要处理一下?”
写意摸了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不用。”她这人从小比较大条,和厉择良刚好相反最不怕疼。
接着她又想起什么,来了句画蛇添足地解释,“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