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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兴早已搬向前面花厅歇宿,孙三奶奶和二婢便住在楼下厢房之中。回到新房,孙三奶奶已经端整好了,一身青布衣裙,脚上换上了一双青布绣花鞋子,头上撅把子髻上也插上了两枝红绒花,那副紫檀色的大肥脸,更敷上了一层铅粉,迎着磕头下去道:“俺不想熬了二十来年,居然也有今天,让小姐嫁了您这样一位好姑爷,如今俺总算对得过老太太啦。”
接着又笑细了一双母狗眼道:“恭喜姑老爷,俺从今以后真要改口咧。”
羹尧连忙扶着笑道:“嬷嬷是小姐乳母,照理应受我一拜才是,你怎么反行起大礼来?
这几天你累了,也该睡咧。”
孙三奶奶摇头笑道:“姑老爷,您放心,俺为了我这姑奶奶决不怕累。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各处俺全磕过头,各位全赏了不少银子,俺怕有人来闹房,从小姐行过礼回来便一直守在这里。谁知道王爷和各位老爷真体贴人情,一直到现在并没来过,您倒先回来咧,前面人客散了吗?方才年娘娘和大奶奶二奶奶全来过了,只不过打趣一阵也就走咧。”
羹尧笑着,走到楼上一看,只见绛烛高烧,流苏低垂,中凤因为谨守侍妾身份,不敢僭越,虽是新娘,却未着冠服,只穿了一身桃红绣花贡缎衣裙,灯光下看去,越显得异常艳丽,一见羹尧进来,不由嫣然一笑,迎着悄声道:“我真想不到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对我竟这样赏脸,更难得的是周师叔竟也在这个时候露面来贺,你应该在前面陪着才是,怎么倒溜了进来?”
羹尧连忙掏出那个木匣来笑倚香肩道:“周师叔不但人来了,还送一件稀世奇珍咧。”
中凤笑着接过木匣,一面红着脸推开道:“你放尊重些,谨防有人来咧。”
说着,推开匣盖一看那粒明珠不由失声道:“这珠子不但大得出奇,光华有异,而且好像是天生两粒合在一处的,你看,这上面不是一条偃月式的纹吗?”
羹尧再一细看,那珠上果然有一条月牙式的弯曲细纹,两边颜色也稍异。再取过那木匣将珠向掌上一倾,那珠子忽然分为两半,左边是龙眼大一粒滚盘明珠,颜色微红。右边却是像新月一样的半边珠壳,颜色微白,包在上面好像一粒,此刻分开才看出来。正在惊异,中凤又取过托在掌上,用纤指略微播弄了两下,忽然若有所悟,不禁娇笑连连,悄声道:“周师叔送我们这粒宝珠,表面上虽然是取珠联璧合之意,不过图个吉兆,其实却意义深长呢!”
羹尧也反复看了一下笑道:“我倒看不出他老人家有何用意来,你既知道,何妨明以告我呢?”
正说着,忽听楼下人声噪杂,首先听见雍王大笑道:“二哥,你这可不对,虽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亲友未散,还有江南诸大侠在此,你为什么竟逃起席来?这却非罚你三十大杯不可咧。”
说着又似听有人在嚷着道:“闻得新郎新娘均有绝技在身,我们却不可不趁此瞻仰咧。”
慌得中凤连忙将宝珠藏好,那楼梯上一阵凌乱脚步声音早抢上好多人来。只见雍王当先,周白曾马胡等人只缺一位了因大师,其余全跟了上来。最妙的是程子云,一手提着一个贮酒可十余斤的大锡酒海,一手擎着一只大杯,也大笑道:“雍王爷,您要罚酒那是现成,这一大家伙,慢说是三十大杯,便五十杯也够,俺今天追随诸老前辈之后,是有事弟子服其劳,早准备好咧。”
接着又有好几位少年亲友也跟了上来,大嚷道:“双峰素有海量之称,只罚他吃酒却未免太便宜了他,闻得新娘子云小姐是一位名震一时的女侠,我们何妨乘此请她露一手给大家开开眼界咧。”
周浔也一捋长须笑道:“这倒使得,不过王爷方才定的罚酒三十大杯却未免稍多,请看老朽薄面,改为三杯如何?”
羹尧一见周浔解围忙也笑道:“羹尧适才逃席,自有未合,不过方才在前厅承蒙各位赐酒实已过量,三十大杯委实无法领罚,还望王爷见恕,容遵周大侠之命,饮过三杯便了。”
雍王还在摇头,胡震在旁也笑道:“既是周大侠代为求减,王爷不妨如命,我们且看新娘露一手功夫以后再说,果真练得好,三大杯便算罚过,否则再加倍处罚不也很好吗?”
雍王笑道:“既如此说,我权且遵周大侠之命,但今日是他两位吉日良辰,既不便拿刀动杖,揸拳踢腿,这功夫教新娘如何练法咧?”
程子云提着酒海笑道:“如论请新娘练工夫,俺倒有一个极易之法,只两位新人肯答应便行咧。”
羹尧忙道:“程兄有什么法子,却千万不可再出难题才好。”
程子云大笑道:“俺今天一切是追随诸位老前辈之后,既然周老前辈已经替你向王爷乞情解围,焉有再出难题之理。”
接着,猛提酒海,哗啦啦斟了一大杯,咧嘴一笑道:“这是天大的便宜,你先把这三大杯喝了,俺自然会说出来。”
羹尧无奈,只有连吃三杯,程子云却笑道:“俺这个法子叫步步高升,只要练过登萍渡水功夫的准行。”
说着四面一张,忽见孙三奶奶也从人丛中挤上来,忙又道:“这位姐姐,相烦你取二三十个鸡蛋来俺有用处。”
孙三奶奶本就不放心,才挤了上来,一听雍王要罚羹尧三十大杯,已是心中发急。但因话出雍王之口,来的又全是亲友贵宾,哪敢说什么,再听程子云要鸡蛋,忍不住道:“你要鸡蛋干啥,俺姑奶奶却不会搬弄这个咧。”
羹尧也不禁诧异道:“程兄要这个做什么?请先说出来,我着她去取便了。”
程子云放下酒海杯子大笑道:“俺久已闻得云小姐内家轻身提气功夫已臻化境,所以打算开开眼界,只那鸡蛋取来,请她站在上面敬大家几杯酒,便算露过,这却不太难咧。”
羹尧暗想:“这还不算难,你简直是存心在开玩笑咧。”忙向中凤看了一眼,谁知中凤却低垂着粉头把头一点含羞道:“这位程师爷既已吩咐下来,容我一试就是咧。”
众人不禁高声喝彩,欢声雷动,羹尧无奈,只有命孙三奶奶取蛋,不一会孙三奶奶当真用一个小竹篮取了二三十个鸡蛋来,程子云一手接过,就楼板所铺红毡上将蛋排了一个大圆圈,再就圈中用八个蛋,叠成两小堆,每堆下面三个,上面一个,笑道:“如今请新娘子,从这一圈蛋上,走上一遍,然后站在中间两堆蛋上敬大家一杯酒,便算免过新郎之罚咧。”
周浔不由微笑,只见中凤把头一点,口中嘤咛一声,向众人福了一福,又向孙三奶奶耳边说了几句,一提长裙,从容向那蛋圈上走去。走完一圈之后,两瓣莲钩微微一点,窜起尺许,轻轻站在那两堆蛋上。那孙三奶奶也取来一个大银盘,盘中放着一只玉杯贮了半杯酒献上。中凤取杯在手一饮而尽,又福了两福,仍旧从容走向床前站定。众人一看那地毡上的蛋,不但一个未破,连位置也未移动,不由又是一声连环大彩各自退去,亲友各散。周浔便由天雄希尧留宿宅中,羹尧中凤等人散之后又赴年夫人和希尧夫妇及佟氏处请罢晚安方才重回后园。才到楼前,便见侍琴剑奴各掌一盏红纱宫灯来迎,那侍琴一手持灯,一手抱着一个锦囊,剑奴一手掌灯,一手却握着一大枝红梅花,羹尧不禁诧异.忙道:“这两件东西是哪里来的,你二人这个时候拿来做什么?”
剑奴笑道:“这是适才王爷着人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因为来人说王爷吩咐,姑老爷和姑奶奶回来,必须用这两件东西迎接,所以婢子等才这样傲。”
羹尧不由更加诧异,忙道:“那信咧,还不赶快取来我看。”
剑奴笑道:“那信在孙三奶奶身边,她说我二人既然一人掌管一件东西,那信应该由她收着,等姑老爷姑奶奶回来,再为呈上,婢子不敢相争,所以只有由她收着,如今她在楼上看着花烛,您两位上去一看便知道了。”
羹尧不禁一笑,方道:“这又奇咧,他这个时候,又眼巴巴的送这两件东西来做什么?”
中凤一看锦囊和梅花,不由粉脸通红,娇羞欲滴,嗔道:“这促狭鬼,你理他咧。”
羹尧更加茫然,一同回到了楼上之后,孙三奶奶迎着道:“这位王爷对姑老爷姑奶奶真好,在这个时候,还又打发人送东西来,俺虽不知道,他是取的什么吉兆,但人家既然专人送来,多少总有个意思,你两位快瞧吧。”
说着取出一封信来,递在羹尧手上,羹尧接过,拆开信封一看,却是一张花笺,上面写着:“铁琵琶一具,自邯郸道上即存行箧,但祯非知音,无所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