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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将在江南追踪鱼老父女得遇诸大侠的话前后经过,一字不遗全说了,接着又道:
“俺如今是知过必改,所以特地对您把话说明,以后在外人面前俺仍以兄弟相称,只一没有外人在场,那您可不能再对俺见外咧。”
羹尧闻言,脸色一沉道:“原来程兄竟有这等遭遇,不过我虽蒙肯堂先生教诲,自髫年一别,既未再见,我虽无与前明遗老顽民为敌之意,但身受国恩深重,又是从龙世家子弟,也决不敢便与诸前辈沆瀣一气,你说话还须郑重才是。”
程子云不由一怔,转又大笑道:“师叔,您不须如此,这以后,俺们是各行其是便行咧,不过方才俺说的话,您却非答应俺不可,否则俺便不起来,跪在此间,决不走咧。”
羹尧忙又道:“你教我答应你什么咧?”
程子云跪在地下直挺挺的,翻着两只大眼笑道:“您怎么这等健忘起来,俺不早说过,您须认俺这个师侄吗?”
羹尧不由微愠道:“这如何使得?足下也嫌忒无赖咧。”
程子云又哈哈一笑道:“师叔,你当俺真一无凭藉便赖在你身上吗?你且再看一件东西如何?”
说着,便就地下在怀中掏出一枚铁箭环来道:“你且请再看这个,俺说错了没有?”
羹尧接过一看,那铁箭环上果然暗藏着一尊真武神像与前在京中所见无异,忙道:“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程子云跪在地下,连忙又叩了一个头,道:“师叔,你可明白了,这却不是俺敢说谎咧。”
接着又说道:“俺这趟出京,原也没有打算走这么远到这里来,俺那居停主人在他府中原对俺说,不过到丰台去逛一趟便仍回去,谁知他一到丰台,方才说出,这川中是天府之国,兵家必争,将来皇上如果对外用兵,也必在西陲,打算亲自来看上一趟,并说此间前明余孽所组帮会极多,也着实可虑,而且,这一带他在俺未入幕之前,便略有布置,必须来看上一看,俺因已承诸位前辈之命,哪敢再率尔便来,一再支吾并说皇上在江南未归,一旦泄漏出去,这私自出京正好是诸王攻讦的一个借口,还宜慎重,谁知他却背人告诉我,此行乃系奉皇上密旨而行,决无妨碍,非来不可,这一来俺却真的急了,只有一面托故,缓他两天,一面将苏老前辈所赐竹牌,到丰台花神庙如法运用,却得一位脚夫王胖子,引俺见着路民瞻路老前辈,得以呈明一切,并请示方针,那路老前辈只命俺仍随俺那居停西行,并给俺这个铁箭环,着俺交给您,有事先向您禀明,悉听指挥,如有违命之处,那俺已设过重誓在前,便是九十九刀的剐罪咧。”
羹尧一面将那铁箭环收了起来,一面笑道:“原来这其间尚有这等曲折,方才倒是小弟不是了,诸位老前辈还有话吗?”
程子云忙又笑道:“您别再称小弟咧,倘再如此,那俺又成了欺师灭祖,这颗脑袋掉了不打紧,却未免大令俺委屈了。”
说着又一跃而起,躬身侍立道:“师叔,您也许不知道,这些时俺委实太为难了,既不便公然到公馆求见,又无法阻止俺那居停,简直一筹莫展,为了这个,俺还向张桂香那臭娘们说了无数好话,只说得舌敝唇焦,她才也和俺打成一片,算是勉强说得俺那居停不出面和您做对,但那刘长林,竟命自己女儿、小老婆,还有那林琼仙三人,将俺那居停围了个团团转,仍非由那刘长林出面和您一拼不可,俺只有干着急,今夜实在忍耐不住,才打算冒险到您那公馆里去,说个明白,却不料,才到城边,窜上城墙去,便被那位邹兄喝住,在那大道上打了起来,俺看着便输,又无法声张,恰好您也来了,才算解围,要不然,俺吃场诖误无妨,却又是一个不明不白,弄巧了也许就成猪八戒照镜子二面不是人咧。”
羹尧见他满面惶急之状,忙又笑道:“彼此既已见面,事便无妨,你却不必急咧,不过那位方前辈,也系师门至友,便我也以师礼相待,你还须留意才好。”
接着又道:“那刘长林如何布置,来的有些什么角色,十四王爷在川中又有些什么人物,你知道吗?”
程子云忙道:“他这些时来的人虽然不少,汉番全有,但真正能手并不太多,那秦岭来的,有凶僧无戒,和林琼仙、侯威等三人,川中能手有万云龙、苗全、曾小七,番人当中有穆尔克、哈元成、马万里、霍如松等人,大约一共有三十余人,就中已来的以万、苗、曾、霍、无戒、侯威等人为最厉害,不过,那万云龙自挨了一掌回去,凶焰已经稍杀,只苗、曾、霍三人却偏不服气,师叔还须留神才好,如依我料,在这几天之中也许还有能手赶到,我必设法再为陈明。”
羹尧微笑道:“这已来的人我早已知道,以后如有消息,你也无须设法去告诉我,我少不得命人去问你。”
说着,掏出那块玉佩又笑道:“你只见有人拿这块玉佩去见你,不管是谁全是自己人,有信不妨交他带出,我自会知道,也决不会泄漏出去。”
程子云不由睁大了眼睛,愕然道:“当真吗?那蟠蛇砦盘查极严,外人却无法进去咧。”
羹尧哈哈大笑道:“你别管这个,我说有人,至多明日,他一定会去寻你。”
接着又道:“慢说这刘长林不过一个混混出身,老实说,便此间大小衙门,各地江湖朋友,谁也逃不出我的耳目去。”
程子云不由一伸舌头道:“师叔,您真有一手,那俺便放心咧。”
正说着,倏听楼下娇唤道:“楼上二位叔叔快请接一下,我两只手全有东西,却无法上去咧。”
羹尧心知是那女孩子在楼下叫着,但不知是什么东西,程子云抢先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您且侍俺来便了。”说着,赶向那走廊上面,伸出头去,向下面一看,只见那女孩子一手提着一把大锡壶,一手托着一个木盘,盘中放着两碗汤面,不由一怔,暗想,俺连上来全是勉强,这两件东西怎么能接上来,正在踌躇,倏听羹尧在身后笑道:“姑娘稍待,待我来接便了。”
说着便从栏杆里面,直窜出去,一个燕子穿帘架式,化成蜻蜒点水,头下脚上,斜掠下去,等到那女孩子面前双脚向下一翻,轻轻站定,微笑着,一手接过木盘,一手提着锡壶,一个白鹤升天,半空拔起丈余,接着一使辘辘桥功夫,猛一提气又上来数尺,恰好在竹楼下面站定,略一休息,又是一个旱地拔葱,直上竹楼,仍在走廊上站定,将锡壶放在地下,大盘放在小几上,程子云一看,那两碗盛了九成满的汤面,竟半点没有倾侧出来,连忙嘻着阔口笑道:“师叔,您只凭这一手,俺便向您多磕两个头也不算委屈。”
羹尧忙道:“你别这么寒伧,这点薄技算得什么?须知本宅主人一定是一位奇士,要让人家听去却不免齿冷咧。”
正说着,倏见那小女孩子娇笑道:“奶奶,你说这竹楼没法带了两手东西一次窜上去,你瞧方才这位叔叔,两只手不但全有东西,而且是绝不好拿的东西,人家怎么能一手提壶一手托着木盘,一上便上去咧。”
接着又听一个老妇人的口音笑道:“人家那是练成功的,你不下苦功怎么行,不过锡壶不难,要托着两碗汤面窜上去,却非轻身功夫已臻绝顶,还得有那一份内家潜力才行,眼前除了你方爷爷,还真不多,你曾问明邹叔叔,这来的贵客是谁吗?”
说着,便见那楼下竹丛中走来一个白发萧疏的老妇人,似向楼上抬眼看着,邹鲁也走来笑道:“你老人家要问这个,他便是肯堂先生的得意弟子,也是我现在的东家。”
那老妇微笑之下,忙又道:“这就难怪了,不过树大招风,你还须着他仔细才好。”
邹鲁闻言,忙又向那老妇人附耳数语,接着高叫道:“程兄的机密大事说完没有,夜深了,二位略进点心该从速回去才是。”
程子云不由连连打着自己脑袋道:“俺真该死,要不是邹兄这一提还真忘了,俺是早该回去咧。”
说着又躬身道:“师叔,俺告辞,这就先回去咧,您可别忘了打发人去。”
说着,连面也不吃,便纵身而下,又向邹鲁道别,便待回去,那小女孩却娇笑连声道:
“你打算就这样走,那可不容易,我们这儿看门的已经出来咧,要没有人送你出去,那可就麻烦。”
邹鲁也忙道:“程兄少留,容待这孩子将两只狒狒唤住再走,否则若有误伤,那便转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只听那女孩子一声低啸,接着又娇喝道:“阿金、阿紫,你两个且回来,快帮我送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