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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人家真健忘,方才俺不是问你一个姓鱼的吗?你老人家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咧。”
那老丐看着微笑道:“天下姓鱼的多着咧,你找的是谁,且说出来我老人家听听看。”
程子云忙又道:“俺找的是那曾任前明水军偏将,鱼跃龙鱼老将军,你老人家知道吗?”
那老丐又笑道:“你找他做什么,这鱼老头儿我倒认得,不过这老东西自己仗着曾做过大官,目前虽然已经换了朝代,做了老渔户,官腔仍在,除了他昔年几个老友而外,却不大理人,你既打算找他,也是他那些老友吗?”
程子云得风便使,忙道:“俺正是他昔年极其相契至友,你老人家只管告诉我,他现在何处,便行咧。”
那老丐又将他上下一看,咂着嘴道:“你不像那样的人呀!这却冒充不得咧。”
程子云忙又正色道:“我的确是他的朋友,焉有冒充之理。”
那老丐却哈哈大笑道:“这就奇咧,这鱼老头儿,生平别无他好,就专一酷好男风,喜欢的只有当兔崽子的小伙子,难道你真是此道吗?凭你这副尊容,我老人家却不敢深信咧,果真如此,那老头儿也算是赏识于牝牡骊黄之外了。”
程子云一听不由心头火起,再也按捺不住,双掌一分大喝道:“你这老王八竟敢戏弄于俺,是识相的,快将那鱼壳藏身何地说了出来,俺还可饶你,否则便不用怪俺程子云,连你一齐拿下咧。”
那老丐闻言又大笑道:“我是问明在前,你自己直认不讳是个兔崽子,这能怪得我老人家吗?凭你要想拿人,那还未免嫌太差点劲儿,当真你要找你那老头,他现在太湖浴日山庄,你不会去吗?却缠着我做什么,我老人家却没有沾着你什么便宜咧。”
程子云愈怒,劈面便是一掌劈去,那老丐只滴溜溜一转,便到了他身后,猛伸中指在他屁股上抠了一下,接着又道:“我真没有想到,堂堂王府上宾,名震京华的东鲁狂生,却是这么一个玩艺,这也就真难说了。”
程子云猛一掉头,一个霸王进酒,一拳又向那老丐颔下打去,那老丐身子一侧,让开那一拳,乘势一伸手,疾如闪电,在他脸上又摸了一下笑道:“要依你这两手狗儿刨,我老人家本非管教管教你不可,可是我的手重,你的骨头嫩,真要那么一来,那鱼老头岂不心疼,反正你是干这个的,摸摸抠抠也就算咧。”
程子云没想到那老丐手脚这快,那一下被摸个正着,只觉得颊上一片腻腻的,连忙纵开,也用手一摸,却是一片黄厚浓痰,这一来,只激得无名火起,恨不能立刻将那老丐打死方泄心头之恨,勉强抹去那一片浓痰,双掌一分,便待又动手,再一看,那老丐就这一刹那之间,已经向西边江岸走出去四五丈远,连忙赶去大喝道:“你这老王八休走,是好的留下姓名来。”
那老丐猛一掉头,又笑道:“你赶我做什么,我老人家不比那鱼老头儿,却不喜欢这个调调儿,你便再想巴结也是枉然,再说我和鱼老头儿是好朋友,也犯不着为你挨骂呀。”
说着,那足下便似云飞电掣,转瞬不见,程子云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心中方想那开小酒店的妇人和孩子一定知道底细,也许可以在她身上问点线索出来亦未可知,但人家既不答腔,自己又非公门番役,也无法强行询问,只有闷着一腔怒火,仍旧回到曹宅,方才坐下,一摸那一大封银子却不见了,不由又是一怔,再摸那口袋时,却多出了一张纸条来,上面大书着:“足下志在功名,而仆等则心怀故国,彼此尽可各行其是,必欲以孤臣烈士颈血,以遂足下之愿,则仆等惟有相迟于具区之滨,东鲁狂生其有意与江南野老一角雌雄乎?”
旁边又另注着一行小字是:“野店细民本与仆等无涉,但恐足下累及无辜,故取百金,遣之他去,仆性鲠介,贫且为丐,苟非其份决不安取,用特奉闻。”
这一来只将一个狂放不羁,自视极高的东鲁狂生闹得目瞪口呆,坐在那花厅之上,越想越不是意思,正打算立刻就回北京城去,猛见曹寅缓步而入,满面笑容拱着手道:“程兄真是料事如神,小弟钦佩无已,特来申谢,但事尚未了,还须再行为我筹之才好。”
程子云正在沉思,却没想到曹寅忽来,闻言忙道:“曹兄难道真的已经将鱼家父女的事据实奏闻吗?”
曹寅大笑道:“小弟本不敢这等做法,既承程兄之教,思维再四,也觉为人臣子,决无上欺君父之理,所以依程兄的话全向皇上奏明了果然圣恩浩荡,非但没有见罪,并蒙温语有加赏给班指朝珠,一切实出程兄之赐。”
接着又悄声道:“瞧这情形,皇上也许非有密旨切责雍邸交人不可,您那第一着棋已经算对了,不过皇上圣谕,那鱼家父女,一时决难远去,定必仍在江南藏匿无疑,如果有人查获,不论文武官员,全照原来品级,升三级叙用,我知程兄蒙王爷延入神机营,已有四五品前程,这却是一条捷径咧,您如此刻能因此案巴结一个二三品,便算是一个虚衔,将来王爷一旦龙飞九五,您还怕不是出将入相,这却不可错过咧。”
程子云闻言,猛又哈哈大笑道:“这等异路功名,俺倒不在乎,只曹兄不对俺这东鲁狂生加以鄙视便行咧。”
接着又用手一拍曹寅肩头笑道:“俺这料事总算不太错,你却如何谢俺这东鲁狂生咧,方才那玉燕儿,俺倒很对胃口,她对俺也略有意思,你既许过愿,还宜设法见惠才是。”
曹寅也大笑道:“原来你竟看中了那小妞儿,这倒容易,只你能将这鱼家父女下落探明,我决替她赎身,双手奉上之外,还倒赔一副上好妆奁,送到北京去,但你有这把握吗?”
第二十一章 奇士的厄运
程子云连忙一拍胸脯道:“曹兄当真吗?如今这鱼家父女已在俺这夹袋之中,只俺却非番役捕盗官兵可比,查明下落,那是现成,要让俺去动手拿人,却恕难应命,只你说话算数就行。”
曹寅不由一怔,暗想这怪物倒也真有一手,凭这许多衙门暗中查访,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连刺客姓名来历全没能摸清,他来才只半日,即便说这大话岂非怪事。想着忙也笑道:“程兄东鲁名士,钤阁上宾,焉有亲自捕盗之理,只足下能将那老海盗父女下落探明,小弟自当密奏皇上,着本省督抚派人前往捉拿,至多由程兄主持其事而已。”
程子云又摇头道:“何物江南督抚,他们派人前往拿人,却由俺主持其事,那俺这东鲁狂生,简直成了戈什哈咧,如果真的由俺承办此案,至少也得由皇上特旨钦派,统率御前侍卫才行,否则却干俺底事,俺也犯不着咧。”
曹寅不由越发暗笑道:“哎啊,由皇上特旨钦派,那你不成钦差吗?亏得你还说是至少,万一至多又是什么咧?”
程子云又一捋虬髯笑道:“俺本来说明在先,只查明那鱼家父女藏匿之处,却没允你拿人,你既至多让俺主持其事,俺便只有至少让皇上特旨钦派咧,这能怪得俺吗?”
曹寅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你不出面下手拿人也无妨,只将那鱼家父女藏匿之处,告诉我也是一样。”
程子云哈哈大笑道:“如只要他父女这藏匿之处,这便好办,你只假俺十口,俺便还你一个确实所在,但那小玉燕儿,你却须在这期间给俺弄妥,俺却就喜欢个钱货两交,概不欠帐,你可别误事咧?”
曹寅忙道:“原来说了半天,你还要期以十日才能探听出来,玉燕那丫头至多不过千金身金,只我和她那假母一说便行,你如所言不实,却又该如何咧。”
程子云略一沉吟道:“既如此说,你别老不放心,俺且略露端倪便了。”
说着,便将沿江查访所遇约略一说,曹寅不由一怔道:“这太湖向来就是一个盗窟,水天空阔,加上岛屿星罗棋布,港叉纷歧,如果那老海盗真的藏到那里去,要想拿他那便难了。”
程子云又大笑道:“俺原只说告诉你下落,却没有说拿人,便也为了这个,我们是交代分明,你却不可因此赖帐咧。”
曹寅道:“程兄但放宽心,这一姬之赠,我还不至便要赖帐,不过,那开小店的女人既已在逃,那老丐又不知去向,这徒托空言的话,我却无法入奏,程兄如果有心相助,还须妥筹善策才好。”
程子云又沉吟半晌,猛然一拍大腿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俺决定亲自到那太湖去走一遭便行咧,只是俺一人其势未免太孤,再说,那湖面上是玩水的地方,俺对此道虽也学过,却不甚利落,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