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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笑道:“马兄固然是王爷心腹,此次又邀得这些通儒大侠北去,王爷决无不信之理,兄弟安危只在马兄一言,还望矜全这个。”
天雄听罢,方在摇头,曹寅又笑着,抽开那抽屉,取出一张庄票来悄然递向手中道:
“些微不腆之仪,本不敢有辱马兄,但此系各府人员南下常例,您却推辞不得咧。”
天雄一看,却是北京天泰祥皮货庄的一张即期庄票,数目竟是五千两,连忙正色道: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卑职尽力,理所当然,如果……”
曹寅连忙双手齐摇道:“马兄不必声张,须知贤如孔孟尚且不免收受馈赠,何况我辈?
京官本来就极清苦,出来一趟,哪里不须钱用?再说就回京去,也必须带上点土仪送人,谁还能贴钱办事不成?方才我已说过,此系常例,不独单对马兄为然,只略微丰盛一点而已。”
接着又笑道:“兄弟已将这个江南织造完全奉托,这循例的戋戋者何足挂齿?但愿能仗大力代为保全,多不敢说,三五倍于此的,兄弟还能巴结,到时,当再奉上,您如再谦,那便是不肯矜全了。”
天雄不由怫然欲怒,但猛然想起曾静在舟中所嘱,只有按捺住一腔怒火,将那张庄票放在一旁微笑道:“大人美意,并非卑职竟敢相拒,实因此事无能为力,却不敢无功受禄咧。”
曹寅又是一怔道:“难道马兄已从雍邸得到什么信息,此事决无挽回吗?”
天雄假作沉吟不语半晌,曹寅道:“马兄但说无妨,只要您能以实情见告,兄弟便足感盛情了。”
天雄道:“论理我本不应该对大人说,不过此事大人终须知道,此时如不说明,不但有负盛意,将来更非见怪不可,所以卑职只有直呈其事,还望大人自己多多斟酌才好。”
曹寅忙道:“既如此说,那是雍邸对兄弟已经决无原宥之余地了。”
天雄摇头道:“那倒不一定尽然,老实说本来王爷对大人也极看重,但大人却不该过份向着十四王爷,所以他才把大人怪下来,你请想,这是两位王爷中间的事,卑职就蒙雍王爷推心置腹,能进言吗?”
曹寅默然半晌道:“据马兄这样一说,雍邸是有借此事倾十四王爷一下的意思了。”
天雄摇头道:“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大人既已将卑职在此间的事密折奏明皇上,又去函陈明王爷,以致王爷疑惑此事出诸十四王爷所使,而大人又是偏向十四王爷的,所以诚恐非卑职所能进言,还请大人原宥。”
曹寅点头,一面将那张银票又塞在天雄手中道:“马兄能如此明白见告,曹某便已感激之至,这点菲敬,还望收下,以后才好请教,否则便是见外了。”
—面又道:“马兄但请放心,兄弟决不会强人所难,此事也决不会让第三人知道,只是马兄此次南来,除邀请这些通儒大侠北上,还有其他使命吗?”
天雄笑道:“大人不必再问这个,老实说,卑职做事,向来略有分寸,可以说的,自应陈明,不可以说的,还请大人原宥才好,目前的事,却是各为其主咧。”
曹寅不禁颜色略变,接着又笑道:“这样也好,不过这是公事,马兄这次很难得到江南来,如许缔交,兄弟还有一事相求,您能答应吗?”
天雄忙道:“大人尽管吩咐,只要不令卑职为难,无不遵命。”
曹寅又将身子一挪,附着耳朵道:“马兄,您是个明白人,又是一位老江湖,老实说,咱们在外面混,无非为了一个前程,谁又能料定这两位王爷将来是谁登大位咧?果如马兄所言,兄弟固然犯不着为了巴结一个得罪一个,便马兄也须见机才好,实不相欺,您虽然在雍邸日久,京城的事,您却没有我清楚,如今诸王角逐,胜负之数还未能决,如果过份执一却也犯不着咧。”
天雄又捺着性子也悄声道:“大人见教得极是,只是卑职已受雍王爷提拔,如以大义来说,却似不可再怀二心,再说其他诸王,我也素无来往,便想多方应付,不也无从入门吗?
所以与其夤缘奔走,便不如株守之为佳了。”
曹寅笑道:“您又太迂咧,须知目前诸王全是皇上的爱子,尤其是十四王爷和雍王爷,更是同母骨肉,并非异姓外人,你又何必替他们分这彼此,将来他们谁登大位,还不全是大清国的天下,这却说不上忠臣不事二主有悖大义咧。”
接着又悄声道:“可是咱们那就不同咧,万一您偏重了哪一位,偏那一位落了空?虽然也不会便穷愁潦倒一辈子,多少总算还跟着一位王爷,不过那前程可就差多了,所以要为自己着想,千万可别那样傻,还得随和一点,至于您怕没有路子,这却包在我身上,决不用您费什么心思,只要我去上一封信,敢保十四王爷一定客礼相待,将来的事,那是另说另讲,至少现在再暗中吃上一份,那是一定的,您愿意吗?”
天雄不禁暗想:“原来你这老家伙却打的是这种主意,那你便算输到家咧。”正在沉吟之际,曹寅又悄声道:“马兄,您别想不开,也别犹豫,须知我也不是傻子,如果十四王爷没有点指望,这一次还不至为了他,把那位雍王爷得罪了咧。”
接着又道:“如论别项,马兄自是比我强得多,可是要说到官场的情形,那您可就稍微差上一点,老实说,将来的事,十四王爷要比雍王爷有望多了,兄弟虽然人在江南,宫内宫外的消息却灵通得很,要不然那领神机营大臣,非老成可靠的亲王不可,能落到他头上吗?”
天雄忙道:“既蒙大人如此提拔,卑职实在感谢之至,不过卑职已在雍王府供职,如果蓦然再调到十四王府去,却不太好,容我徐图脱身,再请大人栽培如何?”
曹寅不禁大笑道:“我说了半天,马兄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请您立刻就调到十四王府去,那倒又值不得咧,兄弟是说,您仍旧在雍王府供职,暗中再在十四王府拿上一份干薪,别的事也用不着您多费心,只遇上要紧的事,通上一个信那便行咧。这样一来,雍王爷如果事成,您是潜邸旧人,固然非得意不可,便十四王爷登了大位,您也不失为有功之臣,多不敢说,一位提镇大员总是准没有错儿的,您要是丢了现在的差事,再到十四王府去,那便又错咧。”
说罢,一拍天雄肩头笑道:“恭喜马兄他日风云际会,扶摇直上,您却不要忘了兄弟今日的一番话咧。”
天雄连忙站了起来,把手一拱道:“天雄他日果有尺寸之进,怎敢忘却大人栽培之德,不过天雄出身江湖,未尝学问,却深恐不克负此重任,有负盛意咧。”
曹寅笑道:“马兄不必太谦,目前兄弟便须您大力多多帮忙,现在我们既已把话说明,您却不可以再推辞咧。”
天雄佯作一怔道:“其实卑职并非推辞,委实雍王爷是打算借此坑十四王爷一下,大人却教我如何进言咧?”
曹寅眼珠一转,略一沉吟又笑道:“既如此说,此事也非一时可决,容我再为斟酌,然后从长计议如何?”
接着又道:“不过马兄此次南来,真的没见到那顾肯堂先生和周路两位大侠吗?”
天雄道:“卑职既蒙大人如此栽培,焉有再为隐瞒之理,委实这三位全是闲云野鹤却无处相寻,据那顾肯堂先生的门生吴门王照儒说,他这位老师,也许此次出游便永不回来咧。”
曹寅又微怔道:“那吴门侠少王熙儒也出肯堂先生门下吗?他前几天还曾托人求救一事,要详细问他倒并不难,不过这人颇以遗少自居,又薄有声名,马兄倒没有也邀他北去吗?”
天雄摇头道:“他虽然也出顾肯堂先生之门,但年事太轻,卑职奉命来邀的,却没有这些人物在内,所以只有踵门一问乃师行踪并未多谈。”
曹寅点头,便一端茶碗,天雄连忙告辞,出了曹宅,径回江船,一看众人均皆在座,进得舱门便大笑道:“今天这一台戏,我是谨遵曾兄之命而行,可是到底没有那么自然,好几次全几乎露出本来面目来,由此一端,可见在官场之中混的人,亦复是件苦事,尤其是言不由衷,说过之后,自己也竟肉麻脸红,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份活罪可不好受。”
曾静笑道:“这是你一点良知在那里作怪,所以才觉得面红耳赤,果真的将那点良知炼得全泯掉,那便可处之泰然,应对裕如咧。”
说罢又问详情,天雄一一说了,白泰官笑道:“这厮倒真是大手笔,一出手便是五千两,真要打算敲他一下,便逾万银子不也不愁他不拿出来吗?只可惜这厮一味替自己打算,马兄虽已把那允祯借此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