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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男子,才继续道:“天香谷规矩森严,虽然紫苏有灵枢姐姐的佩玉,但也不知天香谷是否肯卖这个情面。”
男子却显得并不在意,继续闲庭信步地往前走,“如果硬抢,有几成把握?”
崖香的脚步有片刻踟蹰,然后不动声色地跟上去,“如果老谷主在世,最多四成。不过不久以前,天香谷刚换了谷主,三个月之内动手的话,应该有六成。”
顿了顿,才犹豫着开口:“不过,以天香谷在江湖上的地位和能力,冒然和他们结仇并不是明智之举。”
“那你觉得,怎样才是明智?”男人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来。
无波无澜的目光,却让人心头猛地一颤。崖香单膝跪地,“王爷恕罪,是属下妄言了。”
男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又挪向马车消失的远方。太阳已经升得又高了些,云层之外是金光万丈。
可光芒太盛却不免让人觉得刺眼,所以这些年他敛尽光芒,养精蓄锐,只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而当年。。当年除了能力不足,大约那桩旧事也是他心头的一个结。
素素,苏素素。
对这个繁华绮丽的京都,这些年他大约也就只剩下这么点记忆了。因为这个名字,让他第一次有了想从黑暗中挣扎出来的**。
但也因为这个名字,他不惜一次又一次让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
六年前。。若不是六年前那桩事,他又怎会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怎会在众人以为自己最风光的时候,毅然请旨离开京都?
不过,都过去了。有些东西她不记得,这样也好。
可是作为那个不记得的人,苏素素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半个早晨。女扮男装的天儿用凉水湿了面巾地给她,“小姐快擦擦脸吧。”
没人的时候,天儿还是喜欢叫她小姐。
苏素素没有接,只用手捧着脸蛋摸了摸,“怎么这么烫?”
沉默了一个早晨,这是她的第一句话,天儿也不好打击她,便顺着她的心思,“没准儿是翟先生在为您担心呢,早上的事把他耽搁了,这会儿他肯定也在后悔。”
本以为这些话会让苏素素高兴些,但这回她只看了眼天儿,却没有接话。
马车越走越远,从地平线的一边消失,又朝着地平线的另一边疾驰。首先要去的地方,是这次受灾最重的淮阳省。
淮阳知府聂道远早接到了朝廷的通知,在醉月樓设宴款待。且不提别的,只醉月楼这个招牌,在这南边几个省那都是排得上名号的。
名号打得响,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苏素素手里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盏,那半杯晶莹剔透的琼酿幽幽生香。知府和其他陪同的地方官员察言观色地起身敬酒,被苏素素一个手势制止。
她眼里半含着笑意,有些玩味,却又分明认真,“知府大人这一顿可不便宜吧?”
被点了名的知府大人立马站起身,脸上笑意堆攒,“丞相大人棨戟遥临,能为您接风乃是下官的荣幸。”
一桌的目光都落在苏素素脸上,这些人常年混迹官场,最善察言观色,哪怕苏素素只要露出半分的不高兴,他们都能立马见招拆招。
但苏素素却什么也没再说,做了个手势让聂道远坐下。自己抬手慢慢品着手中那杯“白玉露”。
☆、第49章 奢侈的接风宴(1)
光这杯酒,大约就能抵得上好几户人家几天的用度了。
但苏素素却只品了小半口,又放下,“众位大人都有心了,只是这酒。。”故意停了半晌,才又拿起桌上的白玉盏。
“这酒虽是好酒,但如今外面灾情严重,百姓们正流离失所。”脸上带了愁色,摇摇头,“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爱民如子,特封本相为钦差下来督办赈灾事宜。各位大人。。”
顿了顿看向知府聂道远,“。。也要配合本相的工作才是。”
底下的人相互交换了一番眼色,全都跟在知府身后站起来,“皇上圣明,丞相大人仁慈,下官一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这就好。”苏素素嘴角半含着笑意,越发衬得那张俊逸的脸深不可测,抬手虚扶了聂道远一把,“诸位大人的忠心本相自然是知道的。”
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看向聂道远,“大家都坐吧。”
聂道远是工部尚书的人,与苏素素这边的关系自然也掂量得清。虽然一时还猜不透这位丞相大人的心思,不过见她也没有要为难的意思,便带头坐下了。
等人坐定了苏素素才接着道:“只是,这些忠心本相知道别人可未必知道。如今皇上虽拨了赈灾款,但灾情还在蔓延。水患上的责任工部自然不可推卸,但若是灾情迟迟的不到控制,这边刁明闹起事来,皇上那里咱们可都不好交代。”
“丞相大人放心。”苏素素的话音刚落,席间立马有人站了起来,“有下官在,保管叫那些耍泼的刁民服服帖帖。”
说话的人声音粗犷,面相也带着几分粗野之气,苏素素对他印象倒也算深,是淮阳的巡检司,掌握着整个淮阳省的治安巡防。
对付几个难民,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
这几年南边年年发大水,灾情并非不重,上告之人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上书从来没有到达过皇帝面前罢了。
这些人的手段,苏素素怎会不明白?只是事关工部,牵一发而动全身,丞相府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倒是这回的三省巡抚联名上奏,虽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但也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巡抚再有特权也不过负责地方监督事宜,又怎么敢在朝廷那边跟工部抗衡?
若按照往年,这些上奏的奏折连内廷司都到不了就得被压下来。即便是到了内廷司,还得经过她这个丞相只手,才能到达皇帝手中。
可今年的奏折却根本连内廷司都没有经过,直接就到达了皇帝手中。不仅如此,奏折到达的时机还偏偏就和秦戬查出工部贪污罪证的时机印证。
如果苏素素还相信这些是巧合,那她这两年的丞相就白当了,也实在是对不起老鬼和师父这些年的栽培。
再说了些有的没的旁敲侧击的话,这顿洗尘宴也就接近了尾声。众人都散去,唯独聂道远坚持要送苏素素回驿馆。
到了驿馆,他也没急着走的意思,仍侯在苏素素后面。苏素素也不急着赶人,他有话要对她说,正好她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第50章 奢侈的接风宴(2)
两人从驿馆大门一路往里,苏素素望了眼那灯火通明的大堂,转过头,“这回水患的事,知府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一旁亲自撑着伞就等她开口的聂道远立马殷勤起来,“还请丞相明示。”朝堂之上消息传得最快,工部尚书告病的事大约早传到了这些人的耳中。
加上如今丞相和工部副尚书同时出使的事,这些地方官大约也嗅出政治风险。但这些人如今还有用,如果工部真的已经保不住了,那这些地方上的势力,丞相府可千万不能再失去。
师父说得没错,这一趟就算不能保工部,但也绝对不能白来。
朝堂那边她做了安排,如今师父也在京。虽然师父并非朝堂中人,但他能搅动的朝堂势力可也不能小觑。
加上临走之前师父那席话,如今她对朝堂那边反而更放心。
可是这边不一样,她向来只管朝堂,与这些地方官员并没有太深的交往,虽有利益联系,但也不直接。若朝堂那边真有什么动向,单凭她恐怕还真有些镇不住这些人。
况且,这回一同前来的工部那几人并非都倾向于她。特别是陈文达,此人的在朝的口碑苏素素不止听过一两回。
就连工部尚书那边,虽然一直打压着,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办事能力。
这回的水患牵涉到工部的中饱私囊,以陈文达的性格,肯定要把事情查个一清二楚。而苏素素要做的,却恰恰是要压下这件事。
这样一来,两人必定会起冲突。虽然苏素素贵为丞相,但以陈文达的为人,未必就会买她的账。
头疼啊,头疼。苏素素突然有点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老鬼接下这烫手的山芋呢?鬼迷心窍,真是鬼迷心窍了。
聂道远一直将她送过驿馆的前院,旁敲侧击了些关于近期工部尚书的传言。回答的话苏素素自是早就了然于胸,该安抚的安抚,该让他知道的也得让他知道。
至于陈文达那边,她更是细细交代了一番。虽然苏素素一向自以为自己是惜才之人,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