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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得不成样子,可桑弱水仍然一眼便认出,那被囚车困住的正是大龙头的心上人纳兰容诺!
她终于说完了那句话:“纳兰公子,咱们来救你了!”一句话的时间,铁甲军已经潮水般包抄过来。同时,宋我命的另一件武器出手。宋我命也有一个很完整的外号,叫做“折剑铜锤、不得我命”。一个江湖人,他的名字可以取错,但他的外号是绝对不会叫错的。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小看了他的夺命紫金锤。这把夺命的锤,直击桑弱水。
由桑弱水自风雨楼头冲下到宋我命发出了他的夺命紫金锤,这一系列如电光石火的变化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所以,宋我命与宋我幸的身体还都没有离开那该死的囚车,因而武功大打折扣,不能完全发挥自己武功中的精微之处。
锈刀一出,便深深地斩进丈二长枪的枪尖里去了。刀过,精钢打就的枪尖一分为二,然后是红缨、枪杆,尽被一分为二,势如破竹。枪手弃枪,她只能弃枪,因为,锈刀已经由枪杆迫近了她握枪的手指。她一弃枪,便出拳——右拳,一拳便打在宋我幸的胸口上。
彼时,两个人的身体已经面对面地站着,眼睛对视着眼睛。宋我幸的三角眼陡然一亮,惊呼道:“你是——”,其惊有二,一是为对方拳出无方而惊;二是他突然感觉这从天而降的女子极为面善,肯定是曾经见过面的,但——是在哪里呢?
这被桑弱水唤作“小绿”的美丽女孩子的眼睛里也有一刹那的迟疑——为什么迟疑?她的心里又埋藏着什么样的顾虑?一切,只是两个人的眼睛眨一眨的间隔,那闪电般的一拳已经击到宋我幸的胸口。一拳,一只美丽的白皙的拳头。那样一只美丽的拳头映在宋我幸的眼睛里面,挟着淡淡的风声和拳影——宋我幸双手还未收回,根本无法抵挡这一击,而且,那一拳的角度和时间拿捏得极为精准,避无可避,他只有挺起胸膛,硬生生地以自己身体接了这一拳。
这一拳上蕴含的巨大力道击得宋我幸“哇”地狂喷一口鲜血,身体顿时委顿下去。
那时,宋我命的夺命紫金锤还没有击到桑弱水的背上,铁甲军正迅速地冲过来,将囚车团团围住——痛快大街惊变又生……
西门饮恨脚步急促,直奔逢源双桥。那是自痛快大街风雨楼撤退的必经之地。按照容蝶衣原先的计划,只要袭击囚车的桑弱水一行,夺得纳兰公子,然后沿曲巷逃到逢源双桥,便可以得到自己人的接应,化险为夷。以西门饮恨的箭术,必定能将追兵远远阻住,给大家一个迅速撤退隐形的机会。
一想到容蝶衣信任的眼光,西门饮恨胸口一热:“这一别,不知道是否是最后一面?”天牢、刑场一般凶险,而容蝶衣奔赴天牢去了。“大龙头,能否全身而退,大家再重新聚合到一起?”西门饮恨一路走,一路摇头。她能依仗的只有肩上的弓,背后的箭。今朝满城风雨的京师,这张弓、这袋箭,是否能解救蝶衣堂的危急?
她自一片低矮的民居里穿过之后,来到一条稍微宽敞一点的古街上。京师里的人为了痛快大街斩首纳兰公子一事奔走相告,赶去新市口观看,所以,别的街道显得少有的寂静。最起码,这条古街上只有西门饮恨一个人在走,而且附近的店铺虽然门开着,却没有人影,想必开店的人也跑去刑场看热闹了——“唉——”西门饮恨低低地叹了口气,加快步子,希望快些到达逢源双桥,接应到自己的姊妹们。
四面真的很静,一刹那间她踏足在青石板街上的声音显得空洞惊人,令她产生了异样的惊惧。“好静,这里似乎……”她正低头自一片酒旗布幡下钻过,那面灰白色的三角旗子上酣畅淋漓地写着“太白居”三个大字。风,正自太白居的廊檐下悄悄掠过去。西门饮恨突然长长地吸了口气,挺直了胸膛。她伸出右手向空中一抓,再放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嗅了一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风!果然好风!”
她的笑并非是给自己看的,而是为那些在暗中隐伏着的敌人而笑:“我来了!该动手的便动手吧!”她自掠过身边的风里,已经嗅到了澎湃的杀气。
太白居的门口地界长不过十几步,碧瓦廊檐,遮出两尺宽的阴凉。此刻西门饮恨正踏进阴凉里第一步,陡然反手摘了弓,迅速无比地取了三支雕翎箭在手,弓步坐马,认扣搭弦。三支雪亮的箭镞直指十步之外,同样站立在阴凉里的那人。
那个人也是在西门饮恨刚刚踏入阴凉下时突然出现的,懒洋洋地斜倚着太白居的粉墙立着。他的眉很稀疏、脸色也黄里泛黑,眼睛微微眯着,十足没有睡醒的样子。
“让路——请、让、路——”西门饮恨的话,很短促,也很坚决。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那人懒懒地抬了下眼皮,艰难地挪动着嘴唇,回答了这么一句。他说话的时候,脖子上的巨大喉结费力地上下蠕动着,让看着他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喉头哽噎,替他难受。
“当然,请让路!”西门饮恨弓开如满月,三支箭分上、中、下三个方向冷冷地瞄着这人的喉头、心口、小腹三个位置,一旦有什么地方不对头,马上发箭取对方性命。
“请让路?”那人翻翻小眼睛,想了想道,“我记得箭神西门很少跟人说这个‘请’字的,最后一次——”他伸出左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才接下去道,“最后一次,你向小孤山门下罗多林说了这个字,在随后的战斗中,你一共射中了他四十七箭,射得他浑身无一寸完好的皮肤——对不对?”
西门饮恨冷笑:“不错,罗多林死有余辜,我才出手帮小孤山门下清理门户的,阁下的记性倒是真的不错。只不过在下倒要请教阁下是?”她的话说到这里时,不易察觉地顿了顿。因为她发现头顶两尺宽的廊檐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暴怒的杀气,可她不敢转移箭镞所指的方向。面前这个懒洋洋拦住去路的人亦十分可怕,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早就布下的陷阱里。
那种危险,新月也感受到了,她此刻正于廊檐之上跟散发着杀气的那人两两相对。新月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刀柄很凉,可她手心里却正有冷汗不住地冒出来。
她的眼神是会说话的:“原来是你!”对面那男人,侧卧在碧瓦之上,矮小瘦削,正一手提壶,一手举杯,自斟自饮,神态甚是悠闲,并没有紧盯住新月看。他脸上的胡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刮过了,密密地布满了两腮跟下巴,显得十分落泊,可那份不把天下英雄看在眼中的霸气、豪气、杀气却无法掩饰地扑面而来。
“唐月亮,不能不面对的唐月亮!”新月脸上努力作出一个微笑。这一战,是“月亮对月亮”的一战。京师里,是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月亮的。新月对这一战早就有了预感,自青瓦台废墟里唐月亮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之后,她便有了这个预感。
唐月亮仰面把酒送入唇间,那一瞬间,他的喉下、双肩、顶门、后脑玉枕至少有三、四十个破绽同时显露出来。每一个破绽都是足以致命的,可新月没有拔刀飞斩出去——全身皆破绽便等于无破绽,犹如湍急的流水对决遍身是洞的渔网。网,全身是洞,流水对它莫之奈何——她理解这个道理,剿灭“破帽”一役,她就是以这种道理在蔡过的强大攻击下全身而退。
她没有动,机会稍纵即逝。酒饮尽,唐月亮又恢复了杀气澎湃的姿势。他的“半月一杀”还未在手,这是否就是新月最适宜的出手之机?
“我是孙木,呆若木鸡的孙木!”挡路的人木讷地笑了。
西门饮恨飞扬的箭镞微微颤抖了一下——“山东‘神枪会’弃徒孙木?”天下,绝没有第二个姓孙名木的人,只有他,“化腐朽为神奇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的孙木。“你……也投靠了权相?”蝶衣堂的暗线报告里从来没有收到关于孙木的消息,所以,西门饮恨绝对没想到此时、此地会遭遇孙木。
孙木傻傻地一笑,挺身站直,随手自身边的一捆薪柴里抽出一根弯弯曲曲的三尺长的木棍:“别问我太多问题。现在如果你回头向后走的话,或许还有机会——”他并非虚言恫吓,他很“木”,但从不说假话、谎话。
西门饮恨全身绷紧的弦陡然一松,箭镞垂下。她似乎已经听到了痛快大街风雨楼一带传来的喊杀声,姊妹们已经跟铁甲军动手,可自己却——“可是你知道,我绝不能后退!”她坚决地道。
“不后退,便得死,这个,谁都救不了你的!”孙木似乎有些为难,手里握着那木棍,脸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