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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这个乐而忘形的少年,听得少女这一连串急促的问话,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松开双手,跟琼肜不住的道歉,并解释了方才失态的缘故。
原来,这事儿还真算得上是起因于琼肜、又得益于琼肜。初见那只碎陶碗,醒言便忧那人力有穷,万物总归于混沌;方才突见琼肜这小小恶作剧,少年脑海里却又是灵光一闪——
刹那间,便似那万里的乌云尽皆消散,满天又是那星月交辉!
少年现在正是如此想法:既然那水滴可以滴落成散碎的水花,也可以凝成静滞不动的冰珠,这么说来,那向来被认作天地之母、万物本原的纯一混沌,是不是也应该有对应的相反之物?或者说,若以“混沌”为正,那是不是也存在着一个“负”的混沌?若以“混沌”为阳,那应不应该还有一个“阴”之混沌?
正所谓福至心灵,现在醒言便自然而然的,联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天地灵气是什么?日月菁华是什么?自己那炼神化虚又是什么?”
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天地灵气、那日月菁华,那道家认为的“仙灵之气”,便是那负的“混沌”、阴的“混沌”!而那炼神化虚,便是将充盈于这天地之间的负之混沌,炼化成能够存在于自己身体之里、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负之混沌——也就是那“太华道力”!
现在,一连串的想法,便像走马灯一般,在少年的脑海中不住的闪过:
“天地之母,万物之原,为何一定只能是单一的混沌?也许那一正一负、一阴一阳,才是那完整的天地本原!”
“也许,并不必拘泥于天地本原的数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一是二其实都无所谓,真正的本原,还是那天地运行之‘道’啊!”
“虽然那生命最后必将终结,但为何我辈生灵仍能存之于世上?究其本因,应该便是在那性命完结之前,世上生灵,都在不停摄入那负的混沌!无论是千年老椿,还是那转瞬蜉蝣,都是因为摄入那负的混沌,才能存活于世上啊!”
“草木之荣枯,乃草木摄入负之混沌之法;时人之饮啄,乃我辈摄入负之混沌之法;凤凰之涅磐,乃仙禽摄入负之混沌之法。而天下修仙求道的教门,究其本原,也都是要寻那吸纳负之混沌之法,超越生死,将人生匆匆百年,变成千年、万年!”
现在醒言的灵台之中,前所未有的清睿空明:
“现在终于懂了,原来那‘炼神化虚’所强调的‘有心无为’,不仅是召唤‘太华道力’的法门,还是那天下修道的至理。若止无为,则最多减缓混沌的到来,并不能真正‘无不为’。清静无为,只可养生而已,并不能长生不老。”
“只有循那‘有心无为’,主动炼化那‘负之混沌’,才真正有可能达到我教道门所追求的最高境地:长生久视!”
……
“呃?!”
却说正在醒言瞑目凝思、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止时,却突然觉着眼帘前一阵晦暗明灭——这位正沉浸于凝思天地义理之中的少年,顿时便惊得失声叫道:
“不好!难道真让俺悟得天道,便要为老天不容,要将天谴来灭我?!”
惶恐之下,赶紧睁眼一瞧——却见那琼肜小女娃,正伸着一只宛如脂玉的小手,在自己眼皮前不住的摇动!
还没等醒言说话,却见这琼肜讶道:
“咦?哥哥却没睡着?”
“……”
“唉~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至道则无言——那真正厉害的天道,又岂能让俺随随便便就给悟出来?呵~哪还用担心遭什么天谴哦!”
只不过,经得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思潮起伏,却更加坚定了他每晚坚持炼化那天地元灵的决心!
千鸟崖上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流逝。似乎,这山中的岁月,就会这样一直平淡无奇的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在这位四海堂主下山巡察上清宫田产之时,却是听得农人说起,在这上清宫所在的罗浮山脚下,近来竟是有蛇妖出没!
※ ※ ※
【注】:在老子、庄子、张醒言所在年代的近两千年之后,才有西人提出与“混沌”相近的理论,“熵”学;
中国古代哲学之灯,照亮了华夏千年的岁月,其光芒至今仍璀璨夺目,不可逼视。在哲学范畴,我等炎黄子孙,似已是锢步已久。
此是本书中第二次集中论道。
第五卷 『酒酣拔剑斫地歌』 第四章 冰光幻灭,转瞬妖魂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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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到了醒言该下山巡察田产的日子。
说起来,这罗浮山下的千顷良田,对上清宫来说颇为重要。但上清宫与它的佃户关系向来不错,这个巡察田产的差事,其实基本无事可做。
现在,为了避那盛夏的日头,醒言便寻得一处树荫坐下,半倚在树干上歇息。虽然,间有那斑驳的日影,透过枝叶映在他身上,但在这绿荫里,经那田野间的清风一吹,着实惬意。
醒言在这树底下纳凉,那位跟他而来的琼肜小姑娘,却一时闲不下来,正在那田间地头玩得起劲,一会儿采采那田埂边的野花,一会儿又蹦蹦跳跳的去追逐蝴蝶——在那追跑之时,小琼肜头上扎着的两条鲜红丝带,不住的随风飘飞,本身便宛若那蹁跹的彩蝶,在这片浓绿之中盘桓、飞舞。
奔舞之间,小姑娘那红扑扑的嫩脸上,沁出点点汗珠,便似那粉荷上的晶莹露珠一般。
看着琼肜那无忧无虑的活泼身姿,醒言脸上也不觉现出一丝笑意,心中想道:
“这小女娃儿倒是精神十足,也不怕这天气炎热。”
正在他看着琼肜玩耍,享受着绿野凉风,无比闲适之时,忽听得有人在耳畔说道:
“唉,真是怪事!竟有妖怪敢来这罗浮山下作乱!”
醒言闻声转头,见说话之人,是一个年纪不甚大的农人,也来这四五棵大树遮成的绿荫下歇脚。一把铁锸,正搁在他身旁旁。
“妖怪?”
正自无聊的少年,听得农夫这么一说,立马儿便来了兴趣。
“是啊!这位小道爷还没听到风声?”
“还没听说。”
现在已将近正午,虽然天上有片片缕缕的流云,但这头顶的日头还是颇烈,这农人便安心在这儿歇脚。现在见有人搭茬,自然是有问必答,将这近来村中的大事,一五一十的说与醒言听。
原来,因为上清宫的缘故,这罗浮山脚下,向来便是景气清和,从无妖怪作乱。近日不知怎的,竟有一只蛇妖,在附近出没,据说还伤了几个人。这妖怪来这罗浮山下捣乱,倒真些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了。
刚听这农人说起时,醒言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乡间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但这农人言之凿凿,说他们村中,已有好几人遭那蛇妖袭击,并且还受伤不轻。然后,便向醒言描述那蛇妖的可怕样貌,说它眼若铜铃,身如巨木,长得无比的吓人——那诸般景象,虽是旁人见得,但他说得绘声绘色,倒似是亲见一般。
虽然听他说得活灵活现,言语间又常常赌咒发誓,但醒言心中却还存着些疑虑,问道:
“既然有这蛇妖伤人,但你们为何没请我上清宫的道人,来降服妖怪?我上清宫中可是有不少法力高强之人哦!”
“唉,这个俺们也想到了,也曾央得贵教的几位道爷来过!”
“哦?那结果如何?”
“唉!”
只听他重重叹了一声,道:
“一样没用。没成想那蛇妖竟如此狡猾,见有上清宫道人在此,便只晓得躲在自家洞里,再也不肯出来!”
“是吗?呵~这些成精之物,倒是蛮有灵性!”
听得农人的叙说,醒言又想起数月前那饶州祝宅之中的榆木凳妖来。
“看来,今天那蛇妖也不会出来了。”
这位上清宫的少年道长,随便的说了一句。
“那可说不定。”
旁边这农人,也是无心的应了一声。
“……”
待两人都反应过来时,那农夫倒有几分尴尬,讪讪道:
“虽说道爷您年纪不大,但毕竟也是那罗浮山上下来的;有您稳坐在此,那妖物自然是不敢……”
话刚说到这儿,却突然停住——因为此时两人都听到,在那时鸣时歇的夏蝉叫声中,竟隐隐听得有女子呼救之声传来:
“蛇妖……救命……”
这断断续续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