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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师,张大帅!是我,投降来了,别拿神法打我!”
就如皮影戏走马观花一般,那城下众人刚见城头黄门小吏红脸消失,那箭堞旁便眨眼换上另一张长满络腮胡的粗豪大脸,朝着这边扯着破锣般的大嗓喊道:
“张大帅,公主殿下,各位友军,我就是那东门城守张锦成,愿听公主、大帅号令,这便恭迎皇师入城!”
话刚说完,这张将军脚底下那扇巨大而结实的城门,便如变戏法般朝两边隆隆打开,转眼那上边的吊桥也吱呀呀放下。转眼间那巍巍的皇城就此敞开在千万大军面前。站在前排有眼尖的甚至还能远处鳞次栉比的青瓦房屋。
“很好!”
见生此变,醒言眼中光华一闪,已看清那洞开城门后的情势,知道那些阵列如林的守城兵是真心诚服,并非作伪。廉知此情,醒言便仰脸一拱手,跟那位杀人不眨眼且十分识时务的同宗将军笑道:
“张将军义举,小弟十分感佩。此番事竞。当请公主记汝首功!”
说罢,他手一挥,那千军万马便从他身后蜂拥而过,气势汹汹地闯回这天下第一城中!至此,这号称天下第一城关的洛阳城楼,无论是错综复杂的机关暗道,还是那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竟一个都没用上,便被人轻松攻破。
从这点看,这复国统、灭枭臣的讨伐之举也是大势所趋。之后,就如那摧枯拉朽一般。从东城门起,虎贲、城守将士一路前驱,势不可挡。兵锋指处,那些黎民百姓小商摊贩如鸟兽散,各去家中避祸。在攻到中城皇宫前,数万大军井然有序,毫无误伤。
大军压境,正是满城震眩,直到了皇宫附近的朱雀大街,都没遇到什么正规军队前来阻拦。一路上,倒是有百来号的净世教徒,头扎着红巾,胸贴着符箓。咋咋呼呼地舞着大刀片子想来阻拦,结果甫一交接,便那被憋足了劲儿的虎贲军士杀得屁滚尿流,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没有一个逃生。这其中,倒还真有几个会法术的,也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结果被那位张堂主作法一弄。生了点小火一烧,那些气势唬人的“天兵天马”瞬时变成喷香爆豆,倒便宜了今后几天勤在街边觅食的京城贪嘴小厮。
这些琐碎战事都不必细表;此番入城,真正的抵抗来自帝阙皇宫。相比坚楼深壑的外城,这皇宫内苑的防务毫不逊色。
这朝代的洛阳皇宫,正分南北二宫,隔街相对。两宫共有七门,分别是南宫的南正门“公车门”、南掖门“南屯门”、东正门“苍龙阙门”、北门“玄武门”,以及作为北掖门的“北屯门”。北宫门数少一,分别是南掖门“朱爵南司马门”、东门“东明门”,和北门“朔平门”。
这皇室南北二宫中,又以南宫为正宫,主门为公车、苍龙阙和玄武三门。这三门以苍龙阙门为中心,东西轴对称,三门之中又以这苍龙阙门为正宫正主门。以苍龙阙为首的皇宫门阙,尽皆厚重巨大,守卫森严。特别经过昌宜侯这两月多的经营之后,更是每处门外有暗砦,门内有兵房,进可攻,退可守,竟是要略非凡。
而除了这些易守难攻的皇宫门垒之外,那占地广大的南北皇城又有八处宫隅。宫隅乃是宫墙四角增高之处;因为宫墙的四角最易为人隐僻攻占,因此作为外敌入侵时王朝的最后一个堡垒屏障,宫墙的四角上都加高了墙障。原本宫墙高五丈,这宫隅便高出两丈,为七丈。如此尺寸,可想而知当时的皇宫也就和一座牢不可破的要塞一样。
正因如此,当醒言和居盈引领的讨伐大军来到正宫东门苍龙阙之外,才从大街四角靠近,便忽听宫内鼓声大噪,人声鼎沸,等这边稍一靠近,便有无数的强弩箭雨飞蝗般袭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运用精妙的飞剑光辉。显然,现在这宫中不仅已有数目不少的军队死守,还有些修道高人相助。
这样一来,虽然有醒言的护卫刚才冲在前面的那些军卒毫发无伤,但接下来,摆明便是一场鱼死网破的局面!那些龟缩宫内的军卒个个都是昌宜侯的死士,根本不听醒言和居盈的任何劝降。
这样情势下,便有些两难。如果战场摆在别处,面对这些顽固的死士,数量占优、训练精良的虎贲将士有无数的办法将他们消灭。只不过现在摆明是一“投鼠忌器”之局,他们对面敌人的阵地是美轮美奂的皇宫。换句话说,那时候,若在寻常时日,甭说矢石相加,就是不小心损毁一件皇家器物,往大里说也能算成欺君之罪,说不定便要流放充军!
当然,即使现在可以不顾这些规条,那皇城宫殿也毕竟是天下威权的象征、百姓军民心目中的圣殿。一向都要保持雍容祥和之气,现在转眼要变成血肉横飞的杀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因此,本来势如破竹的讨伐大军,到此便一时止步。数目庞大的军阵马队被压缩在皇宫四外的街道民房中,几乎没什么用武之地。
在这样困局之前,很自然,众人目光又集中到那位好似无所不能的少年身上。这时候,不仅众将无计。便连外表柔弱、内心决断的倾城公主,面对事关皇室尊严的困局,也是患得患失,毫无头绪。不过……
“哈!”
对他们来说的大事,对现在的醒言而言,却只是一桩小事。半年多的南海风波,一周间的昆仑游历,早让他暗暗脱胎换骨。虽然他自己到现在还常只觉自己是个颇有奇遇的好运小厮,却不知不觉中早已神睿过人,极富胆识。
因此,面对这样尴尬局势。醒言看到众人为难之处,才不过神念稍转,便立即有了主意。当即,他便跟娥眉紧缩的居盈说道:
“公主殿下,不必发愁,我已想出一法。”
“喔?醒言快讲!”
“嗯!居盈你看,不是那用心阴毒的昌宜侯爷欺君弑上、鸠占鹊巢么?那我今日便要他和他的党羽俱戴缟素,为他们恶行带孝偿罪!”
“……”
听得醒言之言,饶是居盈聪慧,却也一时没想出醒言这话和如何解决宫内顽敌有什么关联。
不过,当一头雾水的居盈看到醒言接下来的举动,便和周遭将士一样,忽对他对策有了些了解。就在她和左近将士的注目中。醒言凝神作法。和世间寻常法师不同,几乎没什么停滞,他便大喝一声:
“起!”
喝声落定,一道雪亮的剑光霎时从他背后冲天而起。白瀑匹练一般的剑光蹿入云空,如一道刻痕剜在浩荡云空里。此后那天上白云渐多,不久整个天空都被厚重的云团淹没。
乱云飞来,日光逝去,苍穹只留下那道璀璨闪耀如银河一般的剑痕。剑痕耀映,洁白无瑕的云朵渐渐变色。由亮而白,由白而灰,又由灰变铅,渐渐转成沉重的铁色。这时那温暖浩荡的东风也忽然转了方向,竟蓦然从西北吹来,如狂飙般在皇宫上空奔腾跌荡,野兽一般嚎啸怒吼,几乎让人只听声音如堕冰窖,血液凝固!
当凄厉的北风如猛兽般嚎啸而过,天空阴沉的云阵也仿佛睁开别样的眼睛,忽然间飞雪乍起,无数枚铜钱大的雪片自云中飘落,被猛烈的罡风裹挟,如沉重暴雨般疾速落下,又如长了眼睛,全部堕到皇宫中!
这些与往日飘逸身姿迥异的冷雪,又带着某种难明的肃杀之意,和寒冷激烈的北风搅在一起,片片如同冰刀霜剑。
漫空的大雪从天而降,不绝如缕地落入阴森未知的宫殿中。随着大雪纷落,渐渐那皇宫中沸反盈天的喊杀叫骂也逐渐减弱,到最后如死一般沉寂。当皇宫里那最后一声呼号袅袅消散,咆哮怒吼的北风也忽然停住,天地间只剩下洁白的雪花依旧飘落,悠悠覆盖在那一片早已白茫茫的宫室园林中。
此时那三军屏息,天地仿佛完全安静,只听见雪花坠地的窸窸窣窣。
这样的静谧,已静得有些可怕。那个静静旁观的娴雅公主,忽然感觉十分难受,虽然一直安然立于温暖春风中,却只觉得浑身血液发冷,仿佛巨石重压,渐渐几乎喘不过气来。神渊怒狱一样的天威前,芬弱如兰的少女直挣扎了好几下,才将心中那个酝酿已久的话儿跟眼前人说出:
“醒言……”
少女牙关打着架,瑟缩着双肩,颤抖着问话:
“这雪……得得……能不能、不下了?”
“可以啊~”
关注着雪势的少年听得居盈请求,粲然一笑,欣然应允。
“谢谢!”
“吁……”
不知何故,听得醒言答言,居盈竟如释重负,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