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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旁若无人,爱理不理,醒言也不介意,只朝院中随意观看。抬头望了望高大的香樟树冠,又四下打量起院落中那些翠绿葳蕤的青苔杂草。反复观瞧,看上去,仿佛他对那些丛生的杂草十分感兴趣。
就这样又等了大约小半炷香功夫,那位一直沉默只顾忙着手中木工的族长孙子,终于又开口说话:
“你们是汉人?”
“正是!”
听得他说话,醒言十分高兴,赶紧殷勤接茬。
“那你会不会写字?”
“当然会!”
“哦!”
听得他这么说,那汉子复又沉默,似乎心中斗争了一阵,才迟疑着开口说道:
“。。。我汉名,苏阿福,想请你帮忙写几个字。”
“原来是阿福大哥,当然没问题!”
醒言正有结交之意,况此事又不难做,便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听他回答得痛快,那苏阿福讷讷谢了一声,便转身回屋,取来爷爷的毛笔炭墨,在樟树下那片青石的凹坑中,淋上些清水,又拿黑木炭在其中“哧哧哧”一阵猛磨。研磨好黑墨,便将毛笔蘸上墨法,双手奉给醒言,请他写字。
“哦,原来是在这木板上写字。”
见苏阿福指着新做好的木牌,醒言便问他想写些什么话,听他问起,这位高大壮实的汉子却忽然现出好生痛苦的神色,脸上肌肉纠结颤动,过得好一阵,才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迸道:
“写、写给我过世的堂客,水、若。”
说到最后二字,已仿佛重若千斤,说得极为艰难,听得此言,醒言这才知道,手中这块雪白木牌,竟是苏阿福给自己的亡妻新做的灵位。
沉吟了一下,醒言才小心的告诉眼前满面悲伤的汉子,告诉他若是按汉人规矩,这牌位上应该写上“亡妻苏水氏之位。”
听了他这话,面相朴实的族长孙儿沉默一阵,才问道:
“没有水若名字?”
听他这么一问,醒言才知那“水”字并不是他夫人的姓,便又问起他亡妻娘家姓什么,谁知,只晕样简单的问题,这苏阿福却说“不知道”。
见得如此,醒言也不多话,只问他要不要把妻子名字加上去,因为按地时风俗,殁世的女子灵位上,是没有名字的。听他问起,那原本一脸痛苦的苏阿福,却静静的出了会儿神,然后脸色平静地说道:
“加上吧,她喜欢这名字。”
于是醒言便执笔在雪白的牌位上写下:
“亡妻苏氏水若之位。”
然后郑重的递给这位愁苦之人。
这一日中,除了替族长孙儿写牌位,醒言几人也没遇上其他什么事,这一整天中,也没遇到那位殷勤好客的老族长。
到了这天晚上,没多少收获的少年只好又回到碧水池西的宜雪堂中安歇。
虽然这日过得平淡,但此刻在醒言心中,却隐隐间似有所悟,躺在村居外间的木榻上,这几天中发生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眼前飞快闪过。红烛高烧的彩堂,妖媚治荡的歌音,冬日中翠色欲流的族长小院,还有那族长孙儿痛悼亡妻的悲苦神色。
“咦?”
就在冥思苦想之时,黑暗中醒言眼前忽如有一道灵光闪过。
“水若?苏氏水若?”
将这名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几下,醒言猛地坐了起来,双目在黑暗中灼灼发光:
“呀!那老龙君说过,若想要找到水精,可留意那似是而非之人--这水若之名中的‘若’字,不正有‘似如’之意?”
“只是。。。那上清水灵,如何会这样轻易死掉?”
灵光迸现的少年,此刻已兴奋得睡不着觉;于是便披衣下床,在堂中来回踱步,努力思考起来。
此时已是中夜,大概将近子夜时分;在宜雪堂中来回踱步沉思的少年,似乎并不知道屋外整个的村落中,正发生着几件奇异的事。
就在那子夜交接之时,原本安宁静谧的黎寨山村,家家户户却忽然门房洞开,从中走出一个个沉默的村人,各人穿着纹色怪异的袍服,静悄悄走出家门,便跪倒在各自门前,之后,这些半夜不眠的九黎遗民,似是不约而同得了某种神秘的召唤,一齐朝着同一方向,向着山村东南的巍巍群山开始叩头祷拜,口中住房起语音奇特的经咒。
而在他们一齐祷念之时,这寂静的山村里,便忽然从村落四处腾起一股股暗红的轻尘,在黑夜中几不可察,然后连接成块,四处弥合,转眼便形成一张巨大而单薄的火色云膜,飘飘忽忽,朝着东南群山中悠悠飘去。
等这淡薄火云飘去之后,这村落中跪拜祷祝的老老少少,又一个个默不作声的鱼贯回到各自的屋舍中去,转眼间这山村又恢复之前的静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万籁俱寂中,只有那一点青幽的鬼火,正在凄迷暗夜里如发疯般朝村中这边飘来!
第十五卷 『三生石上定仙尘』 第二章 幽堂蔽日,忽飘四海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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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黎族民祷祝催起的火气云霾,早已把宜雪堂中来回踱步的四海堂主惊动。
一察觉出窗外有异,醒言立即叫醒正在里屋中熟睡的琼彤雪宜,一起立到草堂外碧水池畔的柳树阴影中,悄悄朝东南方向观看。
正当醒言瞧着那层飘飘忽忽的异样云膜若有所思时,又听得身旁琼彤小小一声惊叫,然后压低者嗓音说道:
“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嗯?”
得了琼彤提醒,醒言这才发现东南方向那团云霾经过的山坡上,忽有一点清幽的鬼火正朝着这边迅疾飘来。一看那鬼火飘忽闪动的急促模样,醒言心知有异,赶紧牢牢盯着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团好像在躲避追赶的鬼火,在黎寨与山坳交界的边缘团团转了几个圈,然后便一头朝这边飘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此时乌云漫天,夜色朦胧,但醒言仍看得分明,这团几近透明的鬼火之后,暗夜中又有两团几乎不易察觉的暗影,正像抓铺犯人的差役一般紧随其后。看那如影随形的急切模样,显然那两团黑白不一的暗影,正在阻止那团青火朝这边飘来。
只不过,等青色鬼火看到自己这三人跟前时,那两团鬼影显见起了畏惧之意,只在黑咕隆咚的沟坎阴影里巡逻徘徊,似乎不敢靠近这里。
见得这样,心中满是疑惑的少年堂主如何肯放过,立即晃动身形,放过那团前来投奔的青色鬼火,身形也如鬼魅般朝那两团躲躲藏藏的鬼影激飘而去。只是,饶是醒言疾行时并没有带动一点风声,但那迫人的气势还是把那两个正在观察形势的鬼影惊动。几乎就是在醒言发足的同时,那两个鬼影便顿时吃了一惊,赶紧翻转身形,如轻烟般一转,便想朝远处逃去。
“还想逃?”
见那两鬼怪身形如此迅速,就似一道旋风般朝远处山梁逃窜,醒言反倒听了下来,将手中神剑一挥,口中低喝一声:
“止!”
话音落处,那两个正在夜空中没命逃窜的鬼怪,立即“噗噗”两声一头撞在两堵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黯淡光膜上。于是这俩鬼灵顿时便象撞墙的苍蝇,“吱吱”怪叫着跌落在地。还没等它们来得及反应。那两张墙一样的光膜便“呼”一下席转而至,将它俩团团裹在一起。
“给我过来吧!”
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以醒言现在的道法造诣,要逮住这两只小鬼实在不费吹灰之力。转眼间那团暗光流动的光膜,就裹着那两只鬼灵朝着这边飘来。而先前那团青色鬼火,现在已立定化作人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位凶猛异常的鬼魅,已如两只老鼠般狼狈不堪的被人网罗而来。
“哥哥真厉害!”
这是琼彤间醒言手段神奇,忍不住拍手赞叹,好奇的问道:
“这叫什么法术?”
“鬼打墙吧。”
醒言此时无暇细想,随口答了一句,便仔细观察起眼前这几个鬼灵来。
“道兄?”
树荫中光影黯淡的青色鬼影,正愣愣出神,便听得那少年喊了一声。原来正是醒言打量了一下这位青色鬼灵,见他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模样,长方脸,眉目清正,身上穿着一件夏天才穿的短襟道服,头上戴只道冠,足下踏一芒鞋,一身道家行者的打扮。
听得他呼唤,这位道士化为的鬼魂才如梦初醒,赶紧忙不迭的打了问讯,回礼道:
“正是贫道。”
其声暗哑细微,显然才成鬼不久,根元未固。听他答话有礼,醒言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