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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也是个商贾之女,虽然身上难免有些爱计较,爱盘算的小毛病,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十分得体的人。
此时听婆母这样调笑卢青兰,苏氏便和着她说:“我看咱们青兰的脸色确实好看了不少,江南的水土可真是养人。”
卢青兰给她们见过礼,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我都害臊了,在家里惫懒了些,这才养胖了。”
老太太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胖了好啊,胖了看着有福相……我就喜欢咱们润润那样的。”
叶家大房里有两个姑娘,卢氏所生的姑娘行三,闺名珠玉,小名润润。刚年过六岁,人如其名,珠圆玉润,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白玉团子般的可爱。家里大人瞧了没有不喜欢的。
提到润润,老太太便问起半夏说:“润润人呢?喊她过来见见她姨母,平时尽在我这儿念叨了,怎么她姨母回来了,她却不见人影了。”
半夏便把路上听到连翘说的话给老太太回禀了。
老太太听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喜欢原配卢氏,对后来的敬安郡主自然是瞧不上。而且敬安郡主那人,看起来对人虽然平和,实则也是个傲慢脾气,看谁都像是俯视一般。老太太丈夫死得早,四十岁就守了寡,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家里来了个‘活菩萨’。
“把润润喊过来吧。”老太太吩咐半夏道,“就说我说的。”
半夏垂首应下,刚要出去,就听到外头有人脚步匆匆地撩开皮帘子跑了进来,她正想训斥,那小丫鬟已经急急忙忙地跪下开口道:“老太太,刚郡主那头的人传话,说是咱们三姑娘昏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第 2 章 饱了
才六岁大的小人儿,居然就给弄昏倒了?!
老太太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昏倒就昏倒了?府里的大夫呢?可喊过去瞧了?”
那小丫鬟只道:“郡主那的人只说了这些,旁的也没交代了。”
老太太扶着半夏就要站起来,嘴上没说,心里其实怪埋怨的,好好的孩子在她那折腾得昏过去了,这不就是欺负他们润润上头没个母亲嘛?!
卢青兰也是心急火燎,恨不能生一双翅膀直接就飞过去。
不过老太太年纪在那里,骤然从屋里出去,肯定是要穿戴一番的。卢青兰也不好催促什么,和苏氏一起给她穿戴好了,三个人这才一起去了敬安郡主的院子。
等他们到的时候,敬安郡主的屋里已经站满了人。
卢青兰眼尖,一下子就发现润润身边的丫鬟除了连翘以外,居然都只站在了屋外,虽然都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可主子都在里头不省人事的躺着,这些丫鬟却连身都近不了,还谈何护主?!
老太太也不昏聩,看到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就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下一杵,冷着脸进屋去了。
屋里的人就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见了老太太众人纷纷退开了。
敬安郡主此时正跟大夫在交谈什么,见了老太太来了,还是半屈膝见了礼。
老太太二品诰命在身,敬安郡主仪仗二品,说起来两人在品级上还是平起平坐的。只是敬安郡主是宗室之女,金枝玉叶,对皇室意外的人不行礼也说得过去。她能给老太太行半礼,自己觉得已经算是给了老太太极大的脸面了。
老太太也没空管她,竞直走到床榻边去看孙女了。
床榻上躺了个穿着象牙白中衣的小丫头,雪白圆润的脸,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着,锦被下是她微微隆起的肉鼓鼓的身子。
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可老太太却觉得心疼坏了,他们润润的脸一直是跟小苹果似的,又圆又红润,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惨白的脸色了。
卢青兰在一旁也是看的揪心不已,不过以她的身份,还不足以质问敬安郡主什么。
老太太坐在床头,把润润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确定只是除了脸色难看以外没有其他伤口,这才转头问起敬安郡主道:“我们润润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昏倒了?”
敬安郡主道:“刚才润润在我这里学规矩来着,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倒下去了。”
老太太自然不信她的话,眼睛一转,看到站在敬安郡主身后不远处的站着小小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敬安郡主嫁人后生的唯一一个女儿,叠名蓁蓁,比润润小一岁,是府里最小的姑娘,行四。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这个郡主儿媳,但对自己亲孙女还是另当别论的,于是便缓和了脸色,对着蓁蓁招了招手道:“蓁蓁,到祖母这儿来,祖母有话问你。”
叶蓁蓁人不大,跟她娘学规矩倒是学了很多,因此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她信步上前走到老太太身边,恭声道:“祖母,您问吧,蓁蓁不敢隐瞒。”
老太太便柔声问道:“你姐姐向来跟你要好,你跟祖母说说她这是怎么了。”
叶蓁蓁眼神毫不躲闪,坦然道:“祖母,跟娘亲说的一样,今天跟平时无二,用过午饭以后润润一直跟我在一块儿学走路姿势。咱们才在屋里走了两三个来回,她说头晕,娘亲让她歇一歇,她刚往旁边走了两步就倒下去了。”
老太太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还是咱们蓁蓁说话有章法,祖母知道了。”
敬安郡主知道老太太是把床上那个疼到了骨子里,也难怪她这时候说话夹枪带棒的。
恰好外头的大夫也开好了药方,让人先送进来给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也是书香之家,外祖更是精通岐黄之术,位列当时宫中御医之首。传到她这辈,不说精通,寻常药方还是能看懂的。
那方子开的都很简单,尽是些补血补气的滋补药材。
老太太一看就不干了,他们润润是全家娇养着长大的丫头,每天活奔乱跳的,怎么眼下都需要吃补药了。当下就把大夫喊进来问话。
那大夫是学士府养在府里多年的,一问一答也十分有章法。
老太太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尽是些补血补气的东西,怎么看怎么都是气血两虚的人要吃的东西,什么时候我们润润也需要吃这些了?”
都知道三姑娘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大夫也不敢马虎,回道:“给大姑娘把了几次脉,确实是气血两虚的脉相。大姑娘这昏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倒像是……倒像是饿的……”
老太太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往下一杵,不怒自威。那大夫在学士府多年了,没理由在这上头说谎话。她忍着怒气转而问起敬安郡主道:“润润这段时间都在你这里用饭?如今竟饿的昏过去了?”
敬安郡主之前已经简单地问过大夫,大概也知道一些,此时也是百口莫辩。
润润跟她本来就不亲,虽然生活在同一座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的,可两人绝对说不上亲近。那丫头最近在她这里用饭不假,可她又不知道她每顿吃多少,就按照自家蓁蓁的饭量,给她准备一样的吃食,每次还都问她‘吃饱没’,那丫头可是每次都说‘饱了’的啊。
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凶厉。敬安郡主却心中苦笑,继而垂首道:“是儿媳照顾不周,让润润受苦了。”
老太太冷笑连连,让卢青兰把床上的润润用被子一裹,抱在怀里,“郡主这儿的饭食,我们润润这样的小丫头消受不起,这就带回去了。郡主往后就只需把自己会的那些教给蓁蓁便是。”
然后也不管敬安郡主的反应,让半夏拿过备着的大氅给润润一丝不苟地裹上,只露出一个胖乎乎的小脸,就这么带着人回去了。
敬安郡主在这么多人面前吃了挂落,面上自然不好看。老太太一走,她也沉下脸来,把其他人都赶到外间去了。
回到老太太屋里以后,卢青兰没让丫鬟动手,自己亲自把润润放到床上。这一路都是她抱着润润过来的,从前沉甸甸的润润居然轻了不少,把她给心疼坏了。
按府里大夫说的,之前已经有丫鬟给润润喂过一次米糊。
老太太担心她一会儿醒了肚子饿,就让人去厨房传话,让人给她做了平时喜欢的桂圆红枣粥。
安排妥当以后,老太太和卢青兰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沿说话。
苏氏没处坐,就站到了老太太身侧,方才在敬安郡主那一直没敢吱声,这时也忍不住心疼道:“咱们家的孩子在自己家给饿昏了,说给外人听外人都不信。”
看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润润,卢青兰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早知道润润在那儿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