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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他一直都很想说的话:“那年你站在琼花树下,”他顿了顿,蓦地笑开,似是腼腆,“很美。”
因为贴着耳朵他没看见她的睫毛微颤。
算着熬药的时间,他直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因着阿福的精心调养和宋斐的暗中帮助,羽歌总算将身子将养好了大半。冷宫似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又或者是被人刻意地遗忘,忘记曾经有一名舞姬,踏波而来,冠绝后宫。
羽歌靠在窗沿出神怔怔看着窗外的鹅毛飘雪。素雪落在光秃的枝头,就像层层叠叠的琼花,似是回忆被惊起,她掀开被子趿着鞋子跑出门外却不想刚迈出门就被人生生拉住。
她回过头,看见铁青着脸的宋斐,只听他低声教训:“病才好不好好呆在屋子里,乱跑什么!”
羽歌怔怔地看着他,似是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宋斐不答,而是将自己身上玄色披风解下来,她顺从地站在原地让他为自己系上披风,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来看我笑话?还是看在自小便认识的份上,可怜可怜我?”
“别闹了,回去。”宋斐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为她的说辞所激怒。
她挣脱开他的手,跑到枯树下,张开双臂转了个圈,戎雪扑面而来,但又瞬间消失在脸上。
她背着他,轻声说道:“为我吹一曲吧。”似是笃定他一定会答应,已摆好姿势。
月光照下来,和着戎雪似是一场盛大的邀请。
宋斐抽出短笙,看着任性的她嘴角有个清浅的弧度,他将短笙放在唇畔吹起来,有素雪沾上他浓黑的眉,落到长睫上。
那首白头吟,她只跳过一遍,可不知为何当时的她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那么清楚与此刻的女子动作重叠在一起,盈盈落落,层层叠叠。
明月升到夜空,幽暗的冷宫被月光照得明亮,连长满青苔的池塘中也被映起了泛泛涟波。
曲子快要临近时,宋斐看着踩着琴音的佳人轻轻按住笛孔,带出一抹悠长灵婉的尾音。
在尾音消失的刹那,捏成芙蓉花状的素手上刚好惹上一粒素雪却瞬间融化,就像春日里抽出的一根恰到好处的枝芽,带着禅意的美。
他看着老树下的原本脸色苍白却因舞变得嫣红的羽歌,宋斐想起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这是他认定的姑娘,这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姑娘。
羽歌勉强一笑,笑中带着疏离,她看着冷池映出来的水光,映得一双眼睛波光粼粼,似要溢出水来,“刚才的舞,好看吗?”
明月被乌云遮住,黑暗中传来他清晰而又低沉的话语,“好看。”
羽歌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一双细长的眉,不施粉黛的脸丽得惊人,她抓住他的袖子,轻声问道:“当年的我,你喜欢吗?”
宋斐一向擅长于擅长于掩藏自己的心思,可是这回却紧紧地握住手,任凭记忆的闸门就在那句话下缓缓打开,那年她就站在琼花树下攒着笑问着他郎君是否喜欢。
可是当初他是怎样回答的?
哦,他转身离开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生生错过了她,错过了那么多年。
他看着她的眼睛,坦然承认:“喜欢。”
“那当年你为什么不说?”羽歌红着眼睛,轻蹙眉间,见他不回答,她侧过脸似是嘲讽似是悲怒地笑,“那你现在又来干什么?”
宋斐站在黑暗处,额发挡住他的眼睛,他紧紧地握住手,原本寂静的眼神中在那一刻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他狠狠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她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委屈地像个小姑娘在心上人怀中哭闹,他低声在羽歌耳畔说道:“我来带你离开。”
羽歌闻言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宋斐看着她的模样,笑意温暖又重复了一遍:“我来带你离开。”
不待她回神,他便捧起她的脸额头相抵深深地吻下去,唇齿辗转反侧,亲吻噬咬间是情人的心跳。
这是他从年少时期就喜欢的姑娘,这是他思念了那么多年,渴了那么多载的姑娘。
额头相抵,他的一双眼漆黑如夜让人望不见底,羽歌哭着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像丝萝一般攀附着这个拥着她的男子,就像从小到大容姑告诫她的,作为教坊司的人,生生世世都属于皇宫。
他横空抱起她,她凑到他耳旁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如同蛊惑又像是飞蛾一般细细喘息:“宋斐,那么今晚就带我走吧。”在这个雪夜里,在这座如同冰封牢笼中,就像一对飞蛾在扑火前的夜交颈缠绵,抵死不悔。?
☆、嫁娶不须啼
? 光帝熙合十年,北狄骑兵骚扰南夏边境,朝中大臣世家公卿竟通通主张求和,更无一名武将请缨上战。
萧殷下朝后阴着脸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宋斐一人在殿中。萧殷拿起案上的毛笔大大小小写满了一沓宣纸的忍,从午时到戌时,脸色才稍稍转好。他静静道:“宋斐,朝中无能臣,寡人应怎么办?”
良久不见人回答,他抬起头看着发神的宋斐,皱眉说道:“宋斐!”
宋斐醒过神来,抱拳行礼说道:“微臣在。”
萧殷重新提起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有事情瞒着我。”宋斐闻言紧紧握住剑鞘,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下。萧殷一愣,他从未见过宋斐这么凝重的时候。
空旷的殿堂上宫灯寂静的燃烧着,四方的墙壁上分别雕刻着饕鬄的样子,有源源不断的细水从饕鬄口中流出来,流进下面的鎏金缸中,宫人便凭借着缸中的水线来授时。
“陛下猜得不错,微臣有事情瞒了陛下,如今想给陛下坦白。”宋斐低着头单膝跪在冰凉的石板上,额发挡住他的眼睛,静默得像是锋刃上延伸出来的寒意。
萧殷坐在软榻上,身子笔直,在案上龙飞凤舞地练习字体,“哦?说来听听。”
“早在年少时期,微臣便与羽歌相知,并非不识,”他对着坐在案阶最上方的萧殷,不动声色的表情一如既往,他静静道,“陛下,微臣记得当年微臣因护驾重伤时,您曾在榻前许臣一诺,现在,臣望陛下答应臣一个请求。”
萧殷拿着饱蘸浓墨的笔的手闻言一顿,便有一滴墨点在宣纸上,差点便已完成的一副字便生生坏了气韵。
他放下笔,不知喜怒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宋斐薄唇紧紧抿成一根线,如刀刻一般。他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看向萧殷,目光灼灼:“我要带她走。”
萧殷踱步到窗前,推开合得密实的窗子,便能听到雪落到房檐上簌簌的声音。
不知不觉,琼楼玉宇便被笼罩在初雪中,洒下一片银辉,美虽美却显得格外孤寂,这大概是这个冬天最后的一场雪,他伸出手接过一片雪静静道:“但她注定属于这里。”
“可是她不快乐。”
闻言,萧殷一愣,昏暗的灯影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莫测。
他的脑海里突然忆起那年羽歌在琼花树下跳舞,带着天真明丽的笑,让看见的人轻易便失了分寸。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她那样笑过,剩下的便只有话语里的恭顺和眉宇间的小心翼翼。
“陛下,微臣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回,微臣求您,让我带她离开这里。”宋斐低下头眉目轻触恳切地说道,他闭上眼,明明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可是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如同背负着枷锁的人解开那束缚,嘴角抿成一条线,带着微微的上扬。
流水从饕鬄口中流进鎏金缸中潺潺的声音,不绝如缕,在空旷的四周似是回响,殿阁中静得可怕。
“寡人可以放她离开,但是,单凭一个许诺是远远不够的,”宋斐微微皱眉,看向萧殷,只听他指着挂在墙壁上装饰的地图淡淡吐出两个字,“燕国。”燕国,与南夏比邻的国家却是一颗不定时的炸药,附属于北狄是它能随时攻打南夏的跳板。
他紧紧握住手却见萧殷把玩着大拇指上鸽血一般艳红的扳指,淡淡重复一遍,“寡人要你替寡人除去燕国这块跗骨之疽来换她。”
语气何其云淡风起,仿佛在要求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宋斐的脸色一下子刷白,除去燕国不能通过兵家之法,否则便给了北狄名正言顺的出师理由,这点萧殷和他不会不知道。
既然不能从外着手便只能从内逐步击破,这就如同千年古树的道理,根茎纠结错盘不知在地下已伸到了何处,外在的风力又怎会轻易动摇根本,相反的是,若是虫蛀在树心,一日复一日地腐蚀,要不了多久便会枯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