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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觉得他要病入膏肓了。
呵,他早就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
“坐那么远干什么?”男人开口,除了狭长的眸中有混沌的风浪翻涌,表情和语气皆是岿然自稳的平静,“过来,到这边坐。”
段子矜转头看着他,没有动作。
“要我说第二遍?”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笑着道:“我不想过去。”
男人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在她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段子矜倒也没躲,垂眉,安静地喝茶。
茶杯很快见了底,男人从善如流地拎起桌上的茶壶,又给她添上,嗓音微哑,“不躲了?”
“躲什么?”段子矜转着茶杯,看也没看他,“我不过去你也会过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少走两步而已。”
原来她早就料到了他会过来。
男人闭了下眼眸,压抑着心头的烦躁和紊乱,脸色也不像方才那么冷淡从容了。
段子矜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生气?”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条理分明,“只要不躲着我,你想怎样都可以。”
段子矜看了他半晌,漫笑着问:“江临,你就打算这样跟我耗一辈子了?”
“嗯。”
“这样的状态是你想要的?”
她的问题多少让男人沉默了下,“不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强求?”段子矜的神色看上去很正常,眉眼间略带疑惑,好像真的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有此一问,“用尽一切手段把我身边的人支开,强迫我陪你吃饭,我不情不愿的,你自己一顿饭下来也不见得能有多高兴。既然两个人都觉得不舒坦,你为什么还要强求?”
江临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眼眸里的雾气散尽了,段子矜几乎可以看清他深邃的眼底很多压抑的痛。
可是她眨了眨眼睛的功夫,那些深埋在他眸间的零碎的情感很快又沉了下去,他又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捉摸不透的江临了。
“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遍。”他回答得极其平静,“这两年里我每天都在问。”
“那么答案呢?”
“答案是就算不惜一切代价,煎熬也好,折磨也罢。”他说到这里时,语气里不经意露出了些许令人心惊胆战的偏执,“只要有办法能得到你,我就不会给你从我身边离开的机会。”
他这话彻底吓住了段子矜,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皱着眉问:“哪怕是我不愿意?”
“嗯。”他答,嗓音暗哑紧绷,“但我会对你好。”
段子矜荒唐的笑出声,“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在打自己脸吗?对我好,你知道什么叫对我好?”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段子矜敛起笑容,面无表情,“我想要你从我的世界消失,你给吗?”
…本章完结…
☆、第302章 除此以外,我在你身上没有任何期待
“我说过很多次了,悠悠。”男人道,“唯独这件事,不可能。除此以外,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很抱歉,江临。”段子矜也和他一样平静,“你能给我的,我需要的,只有自由。除此以外,我在你身上没有任何期待。”
男人的手掌蓦地握紧了茶壶的提手,瓷片上隐约见了裂纹,他的声音还是波澜不起:“我去看看菜做好了没,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松开手,站起身出了门。
段子矜闭上了眼。
关上门后,寂静的楼道里,男人一动不动地靠在门上,耳朵里,脑子里,四面八方全都是她不留余地的话语——
你能给我的,我需要的,只有自由。除此以外,我在你身上没有任何期待。
他低低地笑出声,心里扭曲的痛楚瞬间扩张到最大,撑开他心室的每一寸内壁,阴沉沉的念头几乎淹没了理智。
男人伸手,重重一拳头砸在墙壁上,指缝间流了血,他却看也不看一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很快被猩红的血色占据。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药瓶,随意倒了几颗在手上,干嚼着咽下去。
几分钟后,感觉到情绪终于沉淀下来,他才到卫生间里冲了冲流血的手,又回到了包厢。
回来时,已经上了满桌子的菜,女人却趴在桌边,长长的卷发肆意垂落,白希的脸颊添了几丝朦胧美,整个人却了无生气的,好像失去了知觉。
他心里一窒,好像被人狠狠碾碎了般,忙快步走上去扶起她的肩膀,语气都变了,“悠悠?”
女人被他粗暴地扳过着身子,疼得皱眉,睁着褐色的眸子瞧着他。
他看着她明眸皓齿的模样,眼里浓墨般的慌张渐渐平息下来,被扼住气管无法呼吸的感觉也在消退,声音却还是僵硬的,“怎么趴在桌子上,不舒服?”
“没有。”她道,“就是有点困,想回家睡觉。”
段子矜回答完才发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男人阖了下眸子,未答。
如若不是他钳在她肩头的手力道过大,段子矜真的无法从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俊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他却在下一秒钟放了手,语气是未能从巨大的紧绷中缓解过来的、竭力表现出的温和,“吃饭。”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段子矜以为他会没完没了地找些话题来和她说,就像早晨来借鸡蛋那样,但是每当她看过去时,只能在男人俊漠如远山般的眉眼里瞧见冷漠的阴郁,再无其他。
江临一直到吃完饭,手还是在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
梦里她回来了,和他说话,陪他吃饭、逛街。
然后以各种各样的形式离开他,甚至,死在他面前。
这几乎成了他心里的阴影。
因为这两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提醒自己——她的死,是你造成的。
就这样在梦里得到她,失去她。
每日每夜的轮回,每日每夜的自我折磨。
直到精神都出了问题,他还是不愿意忘记。
江临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穆念慈已经把为他做心理辅导的频率从每周一次提到了三天一次,他的床头、办公室,一切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摆满了氟西汀。对抗精神疾病的药物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他明知这样不好,却停不下来。
她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吃着东西。
男人搁在膝盖上的手不禁又攥紧了。
她想离开他。
有时,他也想放过她。
可是这种念头往往持续不到一秒钟,就能被铺天盖地的抑郁和狂躁所淹没。
江临觉得自己可能走进了一条死路,又无法回头,只能用一双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不停地刨开前方的泥土瓦砾,遍体鳞伤的往前走。
*
吃完饭,把她送回家,他很快就开车走了。
段子矜有些莫名地望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刚要转头回家,却发现家门口的另一侧停了一辆车,车窗是放下来的,男人一双冷清幽沉的凤眸直直地盯着她瞧。
段子矜愣了下,脸上很快露出落落大方的笑,“傅三公子,好久不见。”
傅言没理她,关上车窗,车子很快追着江临离开的方向而去。
段子矜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大晚上守在她家门口,不是在等她,难道是在等江临?
可是他有什么必要亲自开车出来,守在这里等?
而且他要是有话和江临说,刚才江临把车停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傅言为什么不直接下车来找他说话?
他这副样子,好像并不是为了和江临说话……更像只是简简单单地跟着他,为了确定他的安全,或是确定他在哪里似的。
段子矜皱了下眉,屋里的佣人打开门正好看见她,忙道:“夫人,您回来啦!怎么不进来?”
她顺着女人凝眸沉思的方向看过去,街道上空无一人,不禁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夫人?”
段子矜回过神,微微笑了笑,“没事,进去吧。”
*
穆念慈被叫到江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她到的时候,傅言、商伯旸和邵玉城已经等在客厅里了,除了打电话叫他来的傅言坐在沙发上抽烟之外,另外两个男人都站着。
商伯旸气息冷峻凛冽,黑眸里如乌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但相比于邵玉城,他还稍微好一些,至少是站在原地不动的。邵玉城整个人已经急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了。
见穆念慈推门而入,邵玉城赶紧就迎了上去,“你可算来了,快上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