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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沉了眉,对身后的佣人和家庭医生道:“东西放下,你们出去。”
几人如蒙大赦地离开了。
段子矜眼前看什么都还有些重影,过了许久才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灯光,随着意识的复苏,三天前发生的事也都涌入了脑海。
那只差点撕碎她的狮子,还有,那个差点疯了的男人……
她边回忆,边无意识地打量着眼前的屋子,18世纪的洛可可风格,桌巾、地毯、窗帘哪怕是床的帷帐都是同种色系的丝绸,墙上精雕细琢的纹样和被装裱起来的壁画都透着一种和东方文化格格不入的纤细繁琐与高贵逼人。壁炉里摆着干柴,却并没有燃着火,好像只是迎合整间屋子的格调而放在那里的摆设。
江临望着女人失神的脸,握着她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悠悠?”
段子矜转头看他,分明在他远山般好看的眉眼里看出了几分绷紧的不安。
她想了想,淡淡出声:“后来,没出事吧?”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没有。”他哑着嗓音回答,“你不用担心那些。”
“那就是有了。”段子矜笑了笑,低眸瞧着自己白得都快要没有颜色的手指,“得罪了Leopold公爵,是不是很麻烦?”
江临的脸色微僵,“悠悠,这件事……”
“是我多心了。”她不等他说完便轻声截断,唇畔的笑弧无端显得嘲弄,“公爵也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吧,他不是你叔叔吗?”
女人有意无意地咬重了“叔叔”二字,男人英俊深沉的眉眼里渐渐析出些紧绷的情绪来。
江逢时说出那话的时候,他便知道瞒不住了。
她现在……一定已经猜到他那时骗了她。
段子矜阖了下眼帘,病怏怏的面容让她削瘦的五官更惹人怜爱,江临的心几乎要被她没表情也没温度的模样碾碎了,“他是我叔叔。”
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段子矜笑着睁开眼睛,“那你还要杀他送给你的礼物?”
“那只狮子伤了你。”说到这里,男人的语气骤然冰冷。
“那你是如何惩罚Leopold家那对龙凤胎的?”段子矜问完话,见男人久久不答,又淡声道,“真正的肇事者逍遥法外,你却对着自己的家的佣人胡乱开枪。14年的兄妹之情,就足以让你是非不分了?”
江临的眉峰蹙得更深,“悠悠,我只是卖她一个面子,如果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你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不是吗?”
…本章完结…
☆、第165章 家宴(一)
男人的沉默在无声间印证了她的猜测。
段子矜弯了弯唇角,明明是绽开在虚弱无力的病颜上的笑容,却偏冷艳得快要溢出来。
她并非一定要江临对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只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许多事情一旦有了比较,就不是那么容易心平气和接受的了。
他可以放过那两个孩子,但他怎么能开枪把整个玫园造成一片血海,却独独放过那两个孩子?
那让她觉得,他好像是因为她受伤而暴怒生气,但这份怒火在Nancy的一句话面前显得分文不值。
Nancy挡在弟弟妹妹面前,男人就紧张地放下了枪。
Nancy不让他伤害那头狮子,男人又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她。
他退而求其次地用惩罚他家的下人的方式来发洩自己心里的愤怒。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不冒犯另一个女人的前提之下。
男人坐在她床边,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他的黑眸深邃如海,里面蕴藏的、深不可测的情绪,让人一不小心就能溺毙在其中。
“既然不能把真正的肇事者怎么样,你完全没有必要拿无关紧要的人来发火。”段子矜道。
男人修短合度的长眉稍稍靠拢,一种想皱眉却又没皱眉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才听他问:“你是在否定我为你做的事吗?”
他的话里似乎深镌着几分低哑和沉暗。
段子矜见过几次,在雨夜的山洞里,在他家的卧室里。
一种压抑着不悦的低落和讨好。
她心里不禁抽搐了一下,反手握住他,“江临,我们就事论事,你觉得这件事你做的对吗?那两个孩子,我们暂时放在一边不提,我只问你,为什么当我让你放过那些下人的时候你还是选择了开枪?”
江临纹丝不动的眸光忽然晃了晃。
他用力抿了下唇角,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这并不是诚心诚意解决问题的态度。
段子矜心里有点不舒服,“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
她知道这里是江家,他的所作所为,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
江临低头深深吻住了她没有血色的薄唇,碍着她的伤口,他不敢动作太大,只撬开了她的牙关。
唇齿交…缠之间,段子矜几分直达心底的绝望,那情绪太过深沉浓稠,几乎要冲破她的心脏,她伸手推开他,“我要睡觉!你出去!”
男人冷着脸放开她,想怒又不能怒,“段子矜!”
她重新跌在柔软的被褥里,疲惫地立刻将眼睛闭上,意识全部消散前,她最后问了句:“Nancy到底是谁?”
坐在床边的男人身躯一震,遂黑的眸子里浮动着深浅交错的光影。他没有回答,起身便离开了房间。
门是被重重关上的,隔着门也能听到男人寒冷的嗓音,正对佣人吩咐着什么。
*
再醒来时,正过午后,段子矜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女佣正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瞧。
而江临……并不在屋里。
段子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男人走之前冷峻的脸色,怕是不想在这里受她的气了,嫌她无理取闹了,去找他14年的“兄妹之情”了?
女佣的英语并不好,见她醒来,赶紧按了内线禀报了上去。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推开,段子矜以为是江临,却发现进来的是江姗和江南姐弟。
江姗看着她,脸上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江南满面愧色地走上前来,“对不起,让你受伤。”
他的话说得磕磕绊绊,也不知是因为中文不好,还是太紧张。
段子矜啼笑皆非地瞥着他冒汗的额头,“没事。”
床上的女人一笑,江南差点给她跪下,“不不不,我要,道歉……”
段子矜眉心动了动,不解地看向江姗,“他怎么了?”
江姗站在她床边,以睥睨的姿态看着段子矜,说话语调也不如先前那么天真甜美,仿佛撕破了某种伪装,留下的尽是骇人的冷漠,“托你的福,他被堂哥揍了。”
段子矜一惊,张了下嘴,讷讷道:“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不清楚自己还能做什么。
“谁稀罕你的道歉?你究竟还要祸害多少人才甘心?”江姗瞪着她,“既然醒了就别躺在床上装病了,赶快起来!”
段子矜听到她锋利的措辞时月眉轻轻一颦,却抿唇忍着没有反驳。
那晚在玫园,她没有拦住江临的事,让江姗对她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恐怕她们现在都以为江临的所作所为是她授意的,而她,就是个和传说中那个苏妲己一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段子矜默然不语,这还真是冤枉她了。
她倒也想拦住江临,可是江临那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有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好妹妹才能劝住他。
心里微微一刺,段子矜攥紧了五指,什么都没解释。
就让江家人这样以为也好,把黑锅都扣在她头上,便不会再因此为难江临了。
他的亲情单薄脆弱,实在禁不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创伤。
哪怕有一点可能性,她也想尽力帮他修补。
江姗不知她所想,只冷冷地看着她,寒声道:“Leopold公爵派人过来了,要见你。”
“见我?”
Leopold家的人,见她做什么?她抬眸问道:“江临呢?”
“堂哥被爷爷叫走了。”江姗的脸色明显又僵硬难看了许多。
他开枪打伤家里佣人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老爷子的耳朵?今天一早,老爷子就下令将他带去了教堂“忏悔”,中午刚回到庄园,又被施以家规严惩。
身为江家人,谁不知道老爷子对于犯错的人惩处力度有多狠?从小到大堂哥始终是家里最优秀的,他从来没被爷爷这样打过。
越想越生气,江姗对段子矜的厌恶又加深了不少。
肩上的伤虽然还疼,却也不影响段子矜下床走动,她在佣人的帮忙下换好衣服,匆匆往后花园赶去。
江逢礼在后花园里设了宴,段子矜到时,所有人都在等她。她的目光掠过全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