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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微微扬了一扬嘴角,也不看我,只笑道:“如此说来,昨晚之事倒也算得上是皇儿的一段佳话。只是皇儿也太过小心,进了庄里说你是皇帝便了,也不至于让下人误会。 ”
文泽赔笑道:“儿臣的意思,并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儿臣已从边关回来。一则怕军心不稳;二则儿臣此行只带赵风一人,恐路上有变故,因此只想给母后请个安,说会话,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太后轻轻点头。
我在不经意之,目光与文浩相遇,我他正微微皱眉吃茶,也不说笑,也不看我,便窘了一窘。只是那窘迫,却也不想深往心里去的。
“母后,”文泽问:“那刺客……”
德仁太后却挥手势打断他,轻轻扬了扬脸,屏退我们下人。
我刚回荷风苑,一早守在朱红木门门口的小萝便冲出来,她见四下无人,对着我左一个“主子”右一个“娘娘”的一通乱叫。我又羞又急,作势要打,她才咯咯笑着停嘴。
吃过那药,我闲来无事,便从怀里掏出文泽与我的发丝,独自坐于的芭蕉树幽凉树荫下的石凳子上,细细将它们结成一个小小辫儿。阳光碎影在地上跳跃,芭蕉绿得浓艳欲滴,仿佛那里凝着一汪深深的湖水,空气里满是荷花的香味儿,有蜻蜓与蝴蝶飞过,扑扇着翅膀,从一处花间飞去另一处花间。院子里是静静的,仿佛听得见花开蝶舞的声音,偶尔有三两声鸟语,美得直如音乐。辫儿结成后,我返身回屋寻来一只自己绣的香荷包,慢慢放进去收好细细观赏一回。
荷包淡青色缎面底,上面用雪色丝线绣成作花瓣,淡黄色丝线绣作花心,图案为一朵双生并蒂莲花。荷包的穗子便是大红丝线打成的同心结。我手里拿着荷包儿,反反复复地将那发丝辫儿取出来,又放进去,一会儿看荷包,一会儿又看发辫。又想起昨夜,不由低了头,脸上灼灼地热着,有火焰从脸上跑到脖间。
我正羞着,突闻头顶传来文泽年青而醇厚的声音:“大日头底下又在想什么?”
我忙起身行了一个半礼,顺势反手将荷包捏在身后。
文泽伸出手,笑道:“朕早已看见,还不交出来么?”
我低了头,慢慢递过荷包。他接在手中,先细细的看了荷包上的图案,又伸另一只手进去,取出荷包心里我俩结织在一处的发丝。他看着,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发辫放进荷包里,又牵起我手,一同走进厢房。他抱我坐上他腿,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不舍与惆怅:“烟儿,朕要回边关去了。”
我心中依依不舍,嘴里却说:“皇上原本就要回去的。”
文泽将下颚轻轻放上我肩,悄声道:“可朕心里,却实在舍不得与朕的烟儿分开。”
我心潮澎湃,却又无言以对,只慢慢地将脸颊贴上他面。我们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彼此感觉对方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中有暗香飘浮,屋子里蝴蝶来了又去。屋外知了不停地叫,屋子里我们无言相依…… 又过了不知多久,文泽终于放我下了地面,他看着我双眼,柔声道:“烟儿,朕真要起程了。你在太后娘娘身边要乖乖的,等朕打了胜仗回来。”
我满腹的不舍,却只知道要轻轻点头,耳语般说道:“是,烟儿遵旨。”
送文泽慢慢走至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他看着我,回首抱住柔柔一吻,而后抬头笑道:“朕已回明母后,以后见朕,记得要改口自称臣妾。”
臣妾——我发愣。传说中,鲤鱼就是这样跃过龙门的么?
文泽走后不久,太后赏赐下来。礼单上书写:玉如意一枚、芙蓉纱两匹、杭绣内制团扇一把、红玛瑙手珠两串、鎏金鸳鸯摆件一对、雨露天星茶壶一只、红木贝花妆匣一个。
红色妆匣高一尺深近半尺,分上中下三层。面上满镶彩贝雕成的梅花,梅花上站着两只喜雀,取“喜上眉梢”之意。第一层里装着汉白玉镂花梳、白珍珠头花、黑珍珠发网并一银瓶蔷薇花油,一支小小六出梅花头镂丝簪子;往下第二层装了蓝田玉瓶装着的玫瑰露、景泰蓝盒儿装着的胭脂膏子、翡翠瓶里装的凤仙花汁;最后一层,放着几个做工精细、大小不等的香囊荷包。
小萝送来药进来,我拿起一串红玛瑙手珠给她,淡淡笑道:“这手珠子我瞧着成色还好,送与妹妹玩罢。”
小萝愕了那眼,连连摇头,却又拗不过我,方才道谢收下。又选两个荷包送给荷风苑里两个小太监,一把团扇赠与给荷风苑另一名小宫女香蕙。
我亲自拿着一盒胭脂、一朵珠花并一瓶凤仙花汁到永泰宫。先偷偷地找来小莺,给了她胭脂与凤仙花汁。又寻见春菱,拿出珠花给她。
春菱因那日之事,见我时,脸上讪讪的,连连摆手,定不肯收。我笑道:“妹妹原是素来喜爱姐姐为人,瞧着这珠花也好,也与姐姐十分相配,这才特地老远的拿来送与姐姐。那日之事,姐姐一味帮着说妹妹说话,我心里很是感谢。”又轻轻笑着,催促道:“姐姐可要快些收下,否则过会子让不知情的旁人瞧见,该说妹妹轻狂炫耀了。”
我将话儿说到这个份上,她便真不好拒绝,却又谦让一番,才道谢勉强收下。
八 宫中奇遇(1)
太后宫中,文浩正陪着她吃茶说笑,见我进来,一起停下看我。
太后含笑道:“如今皇上登极已近三年,子嗣却不多,如今也只得了三个皇女,既然皇上喜欢你,你也要早日的为皇家开枝散叶,多为哀家添几个皇孙才是正理。”
当着这么些个人,我羞得面红过耳,却又不能不应,只得低了头轻轻称是。
太后将荷风苑现有宫人全给我使唤,说人不够时再增派。谢过恩,我又陪着说笑了一会子,眼见到午睡时间,方才告辞出来。却远远候于一棵大槐树背面,眼看文浩经过之时,忙走至他面前,深深一福。
文浩鼻中“嗯”了一声,微拧了眉头,诧道:“这是做什么?”
我立起身:“奴婢特意在此等候王爷,只想当面道谢与请罪。奴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还有……,”我脸一红,“奴婢为昨日竟敢大胆教王爷做下人规矩而请罪。奴婢不识王爷贵人,言出无状,还请王爷见谅。”
文浩鼻中笑一声,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你自是认不出我面目的,能认得出倒假了。我成日漂在江湖,从来不以真面示人,若不其然,似皇兄般日日听些假话,又有什么趣味? ”再看一眼我,眼中突有玩味的笑容,“至于荷烟姑娘竟教导我做下人的道理——也确有新意。令祖柳太傅身为太子太傅,其孙女自是诲人不倦,又有什么奇怪?”
我面红过耳,强笑道:“王爷您尽已知荷烟身世?”
文浩点头,叹道:“不错,太傅博古通今、既有治国的满腹经纶,又知天文地理,通晓医术……才情无人能及。”停了一停,又问:“你既是太傅孙女,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脸上又是一热,回道:“奴婢不大会抚琴歌舞。先是因为年幼,罪父怕奴婢不能理解;抚不好琴,便只让熟记宫商,并不大弹奏。后来家中获罪,更无闲情操练。王爷此问,奴婢惭愧。”
文浩见我难堪,立时另寻名目,他眼波转动着,如有星星在无边苍穹中升起,笑道:“令祖的三位公子倒个个都是人物。你大伯父定远侯英勇无双;令尊柳侍郎山水画至今仍无人能出其右;最难得的是令叔柳三公子!想他乐界何等人才——当年即使京城最有名的乐师,也得尊他为大,见面时称一声“柳先生”,只不想他竟没有传人。”说至此处,他眼中星月仿佛一下子全部落入海底,但叹道:我真再想听令叔亲手弹奏一曲,——却是奢望罢了。”
我心里也是酸,忙笑道:“罪叔素不同常人,他既醉心音律,亦师从罪祖学得医,多艺于一身,难免特立独行些。及至后来流配远去漠北苦寒之地,技艺多年不用,想必也难记得。”
文浩长叹:“柳荷烟,今后只我二人时,你便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也不必称你家人为‘罪’。依我说;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全变了?你只须在他人面前守着这些破规矩,于我面前也就不必拘什么罢。”
我听他说“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全变了”一语,心里不禁有些狐疑。他那话儿,也是不合礼制宫规的,我却也不敢多想,也不敢就此答应,只好望着他那张令无数少女沉沦的脸,轻轻微笑。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