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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却在意的很。
所以,坚持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心志坚毅的人,自然很得白莲青眼。
白莲当然记得那个和尚,每次传道以后,总是弄得自身伤痕累累,躺在弱水边,却坚持“只取一瓢饮”的原则。
真是愚蠢而可爱的人类啊,“舍生道”一次又一次把他害死,他作死的速度太快了,白莲怎么可能对他不眼熟呢。而他如果不飞升,就只有灰飞烟灭的路了。
所以白莲渡他一次又一次,帮他治愈身体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他可真狼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眼睛也瞎了。
白莲不引渡的时候,常常以女孩的身体在弱水玩耍。可这次引渡以后这么长时间,这个和尚还在这里,她一面想变出身体来,一面又有些担心他的安全,不敢离的太远。
看他瞎掉的眼睛,想了想,索性变出身体来了。
她趴在莲瓣上,长长的头发顺着莲花垂到水中,却没有湿。
和尚在弱水边喘息,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好转,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个星期。
她百无聊奈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想着要不要逗弄一下和尚,这念头转瞬即逝。
她不敢的,她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话,除了母亲,她只和自己说话。
她渡化无数人,接触无数人,却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话,也没有人和她说过话,因为她总是把自己藏的很好,不让人轻易见到自己的身体。
但,也不是没有人和她说过话,和尚就说过。
每次她渡他,他离开之时总是微微拱手,笑意盈盈一句“多谢”,明知不会有回答,却次次如此。
像是一种固执的礼节,又像是自言自语的玩闹。
她在心里想,和尚,这次离开,你下次再求我渡你,会是多少年以后呢?又是500年吗?
她在莲瓣上慵懒地翻个身,因为莲花是本体,变出来的身体没有重量似得不着力,翻过身来,头发有些凌乱地蒙在脸上,她狼狈地拢了拢。
她选择身体都是跟人学的,很多年以前,她见过一个长发的女修真者,很多人夸她漂亮。
于是她自己也爱上了长发,但她实在不会打理。
她皱着眉头,理开长发的纠结,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笑,“姑娘,我帮你吧。”
她吃了一惊,谁?除了地上那个和尚,再没别人了,他的嘴角,也确实噙着一抹笑意。
“姑娘,你过来些,我不好走过去,只能微微起身的。”他说着,撑起身子坐起来,面色微微发白,不知是起身时牵扯到哪个伤处的缘故。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和眼底的空洞,才让白莲更加在意。
白莲想了想,从莲台上一跃而下,足尖轻踏,十几步就走到岸边了。她打量着和尚。
和尚感觉到她的视线凝固在自己身上,楞了一下,马上又毫不在意并且调笑似地笑笑,“嗯,你一直看我,好看吗?”
白莲微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古板的人,那些原则,礼节的坚持,一直给她这样的印象。
和尚没等到她的回答,也不以为意,摸摸光头,自嘲似地说,“哦,我忘了,估计满身伤痕的我,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莲还是没有说话,她沉默地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别晃了。”他捉住他的手,“我眼睛确实看不见。”
白莲很好奇,却仍然不肯说话。
“姑娘,”和尚理着她的头发,“你的头发生的可真好。
我啊,许多年没有碰到过头发了,当了和尚,永远都是秃头,我还真没想到,还有帮人打理头发的一天呢。”他摇摇头笑。
白莲由着他摆弄,却忍不住回头看他眼睛,那样空洞,是瞎的,没错。
和尚继续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你吗?”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问我,我就告诉你。”说完,很是期待地看着他。
白莲嘴角微动,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没有和人说过话,这太难为她了。
“好吧。”和尚的表情有些失落,“哎,和你认识这么久了,你却始终不肯说话。”
“认识这么久?”什么意思,白莲心里有些茫然。
心里正在想着呢,耳畔突然传来他的声音,“我帮你编个辫子吧,太长了,垂到水里,打湿了不好。”
不会湿的,白莲在心里想。
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由着他编。
他的手艺其实根本不熟练,时不时扯痛她,可她不敢发出声音来。和尚却在她身后连声道歉。
和尚无疑是个话唠,手里不停,嘴里也不停,“这次又受了伤,累你照顾我了。每次在弱水边看见你,你总是这样淡淡的,立在那里。
其实我在想,你一定很寂寞。所以,我每次总和你道谢。虽然你从来都不回答我。”
他知道自己是莲花,白莲心想。她攥紧手心,很紧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露。
和尚却看向弱水中的莲台,“他们都说,多饮弱水,可以增大再次飞升的可能性,可我从来只饮一点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白莲在心里问道。
“因为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美丽的莲花,应该生长在充沛的水中才能长地更好。
所以,我从来只饮必要的一瓢,也劝身边的人只饮一瓢。”
白莲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原来是这样?是为了自己?
和尚继续说,“不过,这样看你,和以前,很不一样呢。
以前每次看你,八十一瓣全都纯白无暇。而现在看,似乎是完全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八十一种颜色。
我猜,你似乎有很丰富的内心?”
和尚抿了嘴,装模作样看了看自己变成的辫子,“似乎也只能这样了,我没有给女孩子编过辫子,虽然你不是女孩子。”
是拇指姑娘还是花仙子呢?和尚想起凡俗界的那些故事。他想起白莲在巨大的莲台中坐着的样子,娇小又动人可爱,真真是造物的美丽啊。
白莲盘过自己的头发,实在是歪歪扭扭的一条长辫,还不如之前披着。但她什么也没说,毕竟,没有人会看见她的头发,除了眼前这个人。
不过,他到底是怎么看见的呢?
和尚编完头发,似乎是累极了,慢慢地躺下去。他不肯饮弱水,伤口好的太慢了。
白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坐在他身边踟蹰了一会儿,站起身,踏着水,回到弱水中。
“你踏着水的样子很好看。”和尚的声音轻轻传过来,波澜不惊的说道,“足尖点起的每一朵涟漪都是莲花状的,很漂亮。”
走过那么多次的路,却因为他一句话乱了方寸,她下意识低头看脚下,滑了一下。
她还是回到了莲台上,转头再看那一路从和尚躺着的岸边,到她所处的莲台,十几朵莲花状的涟漪轻轻荡漾,当真煞是好看,她有再顺着涟漪返回去的冲动,但忍住了。
和尚的伤,一个月的时间才好。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和尚的眼睛好起来了,她也隐去身形,化入莲花中。
和尚要走了,他眼神清明,身形清朗,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往远方走去。
白莲忍不住,从莲瓣间看向他离去的身影。却被他突然的转身看了个正着,他笑的很得意,仿佛在说,我终于抓到你了。
他没有停顿很久,只是冲她微笑,伸出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很清越的声音,仿佛说在她的耳边,“我用这里看到的。我的心,是你帮我治好的,记得吗?谢谢。”说完,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如既往,不期望她的回答。
白莲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终于在莲台中站起身,无意识地扯着辫子,小声说道,“谢谢”,谢谢你帮我编辫子,谢谢你和我说话,谢谢你陪着我。
是很小声的一句,和尚却仿佛听见了,背着身立在那里很久,风吹得他衣角飘摇,越发显得重伤初愈的身体孱弱,他慢慢转身,冲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白莲想,这个笑,可真好看啊。
于是她终于不躲不避,站在莲台中央,回给他一个微笑。从她出生的千百万年来,第一个微笑。
这,就是一切一切的开始。
而数万年过去的现在,非真从回忆中清醒,睁开眼睛,弱水仿佛一瞬间消弭无踪了。眼前还是沧海,身侧还是许长亭,她却不止是她了。
巨大的铃兰,她看着它,再看向许长亭。
该做个选择了,她想。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诚实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