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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去呢?停灵的房间就在船头,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听到……没道理啊,肯定很多人听到,可是怎么没人响应呢,他们都在干嘛?!
日机还在远处,她实在耐不住,开门跑了出去,过道狭窄,来来回回的都是当兵的,她被接连撞了好几下,有人还骂她:“回房!出来干嘛!”
黎嘉骏咬牙不理,她冲进停灵的房间,正看到有两个手抢队的小伙子正手忙脚乱的往棺木上绑浮标,她连忙上前去帮忙,也就打两个结的功夫,飞机似乎已经在头顶。
二哥呢!他在哪?!
仿佛当头一棒,黎嘉骏全身都快被那刺耳的声音冻住了,她冲出停灵的房间,左右望去,大喊:“哥!黎嘉文!”
随即又问路过的人:“你们谁看到黎嘉文没有?黎长官!”
有人随手一指:“黎长官在前头!”
黎嘉骏立刻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黎嘉文!哥!二哥!黎嘉文!”她长久没这样喊过,又因昨日哭了许久,嗓子一下子就哑了,听着她自己都害怕。
跑了半艘船,她远远看到有个人从自己的房间探出头,也大吼:“黎嘉骏!骏儿!黎嘉骏!你们谁看到黎记者了?!”
“哥!我在这!这儿!”黎嘉骏几乎要跳起来,“我在这!”她连忙挤过去,二哥听到声音,也跑过来,他脸通红,几乎是暴怒:“你要死也别死我面前!满船都在喊隐蔽!你隐蔽到哪去!?好好的房间不呆!你是要去哪!你怎么就这么安分不下来!你这么不想活你干嘛不跳下去!啊?!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是要气死我啊!”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到像是要生生拗断她,轰鸣声已经到了头顶,他们抬头几乎而已看到螺旋桨的转动了。二哥把她推进房里,自己也躲进来,船顶机枪声哒哒哒的响了起来,那点攻击对飞机来说不痛不痒,飞机稍微调整了一下,在左右上方呼啸而过。
有人一边射击一边疯狂的大吼:“炸啊!狗·日的小日本儿!你们炸啊!老子跟你们拼了!你们炸啊!啊啊啊啊!”机枪追着飞机扫了过去。
就在头顶,机枪声在铁板上回音巨大,黎嘉骏感觉自己的房间都要被震飞了。
“弄不死你们老子大不了追着将军去了!来啊!来啊!”吼声还在继续。
……机枪手都疯了么?
飞机果然应邀盘旋回来了,声音从前方再次靠近,二哥打开门往外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黎嘉骏往前走了两步,她也想往外看,但是刚一动作,就被二哥冷冷的瞪在原地。
她只能怂怂的继续站着。
“扶好,不要动!”
她抓住床沿。
飞机又一次飞了过去,在机枪声中显得怡然自得。
“……”好像哪里不对。
这次,机枪声也停了,吼声也没了,船上有诡异的平静。二哥自碰到她后一直暴躁的气息也平静下来,回过头与她面面相觑。
大概全船的人都在面面相觑。
第三次,飞机又回来了,这一次,机抢没有动静。
飞机也没有动静,它们列队在两边呼啸而过,飞远后又盘旋了回来,再次呼啸而过,不远不近,不偏不倚。
二哥走了出去,门大敞着,他站在栏杆边,仰头望着,嘴唇紧抿,眼神深沉。
黎嘉骏跟在后面,望向天上……和很多人一起。
“他们在送葬?”
“……嗯。”
所有人仰头看着,活久见,他们能看到这一幕。
日本轰炸机,在给中国的将军,送葬。
张将军泉下有知,不知有何感想。
诡异的和平中,敌我双方都保持着一定的谨慎和忍耐,直到远远能看到宜昌码头,甚至能听到宜昌响起的防空警报时,飞机在最后一次盘旋后,一去不回。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这样的护航让人心累心塞,却又莫名的感慨。
除了那些在撤除武器的,剩下所有人不约而同走到张将军的灵前,沉默的鞠了一躬。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回房间,期间一直没有任何交流,可等到把黎嘉骏让进房间,二哥站在门口,忽然低声问:“这才是你要看的,是吗?”
这才是她要看的吗?
一个将军光荣的战死,光荣到连敌人都不忍辱之,这对她来讲就好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但送葬的飞机也给了她一个时代的开始。
她已经看到胜利的未来了,敬畏敬畏,让敌生敬之后,接下来就是让敌生畏了。
黎嘉骏还是低着头,用力点了点。
“哎……”二哥长叹一声,许久没有动静,直到黎嘉骏又心慌到难受时,一只大手忽然摸了摸她的头,熟悉的,轻柔的声音传来,“休息一下吧,不就说一顿么,看把你吓的。”
“……”黎嘉骏简直要哭出来了。
第209章 责任义务
靠近码头的时候,看着那儿密布在台阶上遮天的白幡,黎嘉骏整个心都吊起来了。
她觉得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船上将近十天,有鬼子轰炸机的助攻,她总算是把二哥给攻略了,可是想到远方的山城还有一堆BOSS等待自己开本,心里就累得想往下跳一跳……
“你也会怕?”二哥站在后头,眯着眼望着岸上。
“他们,在不在啊?”
“我是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某人苟活着的,不像某些人,走也好死也好二话不说的。”
“……”
“别摆出这一副可怜相。”二哥摸摸她的头,冷笑,“只要小三儿在一天,你这个亲娘绝对不会被家里人乱拳打死的。”
“……”听起来好无耻的感觉。
“准备靠岸!”哨声随着船长的命令声一起传来,众人纷纷动了起来,二哥也快步走开了。
黎嘉骏探头望去,只看到岸上一片遮天蔽日的白帆,和江边袅袅升起的白烟,以及码头牌坊两边隐约可见的整齐的队列。
等再靠近点,便能清晰看到码头上人群中一个临时搭起的白色棚子下,穿着军装或正装肃立迎灵的人了。
领头的,就是一个瘦高个儿,穿着军装,头戴鸭舌军帽,戴着白手套,身姿挺拔。
不是说这个瘦高个儿有多高,他真是瘦,瘦出了高的效果,把身边一众中等身材的官员都衬得矮胖不少。
他垂首站着,等船靠岸时,方才微微抬头,表情严肃而沉重的望过来,帽檐下一双眼睛晶亮,像水纹又像是光芒,他紧紧的盯着灵柩缓缓上岸,一动不动,眼里仿佛只有那一个棺材。
他看着灵柩,可船上的大部分人,却在看他。
黎嘉骏屏住了呼吸。
她竟然,离校长,辣么近!
在后世,这人进入公众的影像资料其实很少,甚至黎嘉骏都想不起历史书上有没有他的照片,只记得有张自忠的,可是只有在这儿站着,经历这个时代的这一刻,她能明确的感觉到,不管后世多少“揭秘”和“真相”,不管现在多少质疑和哄骂,此时撑着这个时代的,就是岸上这个人。
只有他有资格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迎接张自忠,也只有他有资格在未来背起所有的锅。
亲见此人……这辈子值了……
黎嘉骏从不觉得自己是果粉,可是此刻却有一种了却了平生大愿的感觉,心里咚的一声,连年的焦虑和连日的仓惶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了。
她情不自禁微笑了起来,看看周围,不少站在走廊上看的船员的脸上,都有一抹微笑,是完成了任务释然,和成功送回了将军的欣喜。
迎灵仪式缓缓进行,灵柩没有直接就放到岸上,而是先在船上的灵堂中进行一轮祭拜,校长带着大部队进去致哀,其中除了军政界,还有各界的代表,除了一些表情木然的,大部分都悲痛的足够真实,甚至还有人哭得走不动路。
航船经过多日磋磨,气味和环境实在难忍,很快灵柩便被人抬到岸上,二哥属于送灵的一员,他和卢作孚分为两路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灵柩一落地,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本来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啜泣声突然放大成了嚎啕大哭,所有人看着灵柩在人流让出的路中向着远处的灵车缓缓前行,前排的哭着跪了下来,后排则往前挤着,有一些人悲痛的近乎夸张,可等到所有人都这般夸张的倾泻着情绪时,即使麻木多日的黎嘉骏也从中提炼到了一丝共鸣。
他们哭的,不止是张将军。
还有那个越来越暗无天日的未来。
可能大多数人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在哭的过程中感觉到了宣泄的快感,最终又被越来越压抑的现实推动着,哭得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