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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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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去宜昌这件事,其实黎嘉骏谁都不怕说,即使对家里,也只是怕麻烦,因为她顶多挨一顿骂,然后大家要么好说,要么不欢而散,她继续任性出走。
    可唯独对秦梓徽,她是极度逃避的,她敢写信让他知道,可打死她都不敢面对知情以后的他。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他都懂,所以她单纯的就是怕,怕自己怎么都处理不好,怕隔阂,怕失去。
    恋人之间是需要一些冲动的,可她的冲动,全给其他人了。
    而偏偏,家人不会离开,他却可以,即使目前为止一直是他追着自己,但难保自己不在作到极处时,再次成为一条单身狗。
    可她大概是真的智商不够,怎么都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胡思乱想之下,这一路也就特别快。
    码头处人山人海,最多的就是难民,他们空忙忙的来此,大多什么根基都没有,只能就地扎根,企图从码头开始重新发家。
    车子是开不过去了,秦梓徽远远的停在了路边。
    他下了车,打开后门,探进来:“我送你过去。”说着,他伸出手。
    黎嘉骏提起包递过去,他一接,手正好抓住她的手,两人皆是一震,顿住,对视。
    他忽然眯了眯眼,在黎嘉骏汗毛竖起来的那一刻,猛地掀开包裹扑进来,就这么把她扑倒在后座上!
    “你!人!唔!”黎嘉骏话都来不及说完被堵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梓徽后头敞开的车门外人来人往,随后自暴自弃的将脸彻底挪到他的脸下,嘴中被入侵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相反,她甚至因为他沉醉的表情先入为主的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愉悦感,可到底理智尚存,羞耻感更是爆棚,她毕竟是那个脸朝上的,外面密密麻麻的人流,好像随便一个都会探头往进来,又好像其实人人都是因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才不望进来,她紧张的舌头都快抽筋了。
    实在觉得够了,她忍不住捶他的背,才逼得他起身,可他只是堪堪撑着,并不起来,两人都喘着粗气,她甚至错觉自己能听到他的心跳。
    黎嘉骏怒:“你要死啊!”
    “看到你的信,我才真要死!”秦梓徽硬声回了一句,见黎嘉骏表情一变,立马软道,“嘉骏,婚礼我们不要办西式的好不好,我们就用老祖宗那套,喜服我绣都行,到时候你坐在轿子里,我骑着马,雇个乐队吹吹打打,走不完整个重庆城,至少要过了沙区,然后拜天地拜父母,那样热热闹闹的,别人都知道你嫁给我了。”
    “那怎么行,那是要抬嫁妆的呀,我家现在一点家底都没,除了花轿什么场子都没有,多寒碜。”黎嘉骏下意识的反驳。
    “可我也穷,没有聘礼啊,没关系,我们以后一样样补,人家西式多没意思,请个神父,小教堂站一会儿,完事儿,看着就没意思。”
    “等等,为什么现在讨论这个,我们现在该讨论这个吗?!”
    秦梓徽又眯眼,凑过来,气鼓鼓的:“不讨论这个那就继续吧。”
    “行行行!”黎嘉骏拼死挣扎,“你狠!你厉害!快出去快出去!你居然门都不关!你不要脸我要脸!”
    秦梓徽依依不舍的爬起来:“我要是坐进来关上门你绝对从另一边跑了。”
    “……”好有道理。
    接下来秦梓徽一直笑嘻嘻的,他穿着军装,挺拔,带着她的大包在前面开路,一路送上船,下船前,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道:“信里最后说的那事儿,你放心。”
    黎嘉骏一怔,笑着双手合握比了个抢的手势,朝天比划了一下,还“嘣嘣”的配了个音。
    他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下了船,站在岸边,微笑的看着她。
    那眼神坚定、明亮,就好像当初他在台上指着她的样子,哦不,更像他在战壕里朝她身上绑炸弹的样子。
    于是黎嘉骏也保持着微笑,朝他挥挥手。
    船开了。
    
    第173章 到达宜昌
    
    走水路时,黎嘉骏最害怕的便是轰炸。
    现在出川的船基本不运普通人了,全是士兵和粮草,黎嘉骏要是敌方指挥官,绝壁炸一个赚一个,比炸重庆赚得多。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也毫无办法,船上的救生设施极少,如果真的来了轰炸,她也只能跳水抓木板,望天求垂怜。
    然而飞机并没有来,她却遇到了比轰炸更可怕的东西。
    三天后,船到达宜昌。
    她所在的船舱是一等客舱,和另外一位中年妇女两人一道住,那中年妇女是一个护士长,平时都不怎么见人,听说是在加紧培训新手。
    以下的所有客舱全部都是出川的军官和士兵,虽说几率很小,但毕竟不是纪律严明的人名街坊军,她并不想随意出去徒增事端。再加上这次没有采访任务,又要进行一个未知的任务,身心俱疲,所以她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混混沌沌度过了这三天。
    靠岸的哨声响起后,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集合声,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让船舱和床铺的腥味和霉味再次盈满了鼻腔,然后懒懒的站起来,将背包取出放在床边。外头过道上人流已经成队,但都堵在那里不得下去,听议论,是下层的士兵在集合下船,船门被堵得死死的,除非奋勇跳水,否则要下船还早。
    她挠了挠头,关上门又躺在了床上。
    船上的日子又晃又冷,担惊受怕还缺水少食,她整日闷在房间里,江两边山崖耸立,风挺大,日照却少,铁打的身子也萎靡不振,更遑论她这被大麻和连年伤残折腾得千疮百孔的肉体凡胎。
    一句话,好像有点病了。
    见鬼,这幺蛾子出得不科学,是要开虐的节奏啊。
    外头的声音汹涌,船到岸的时候连汽笛声都显得若隐若现,她抓紧时间躺着,却被吵得躺不下去,起身正看到外头的人流已经开始动,她便往外跟去,刚出门就看到同房的护士长大姐挤过来,给了她两片黄色的药,利落道:“你发烧了,先吃,下船姐就管不了你了。”
    黎嘉骏有些发愣,她这些年心境变化,已经缺少了和人交流的兴趣,矫情点说就是不想认识后再失去,是以一路上都没和这个室友说两句话,却不想她竟然还关心着自己。
    她接过药,很认真的咧嘴笑:“谢谢。”
    护士长大姐摆摆手,转身拨开人流趴在栏杆上朝下喊:“你们别走光!留些人一起把药搬了!”
    下面呼喝了一声算应答。
    就在人流被拨开的这一会儿,黎嘉骏看到了码头的情景。
    “……妈呀!”
    旁边刚好路过两个人,听着声儿就心照不宣的笑,调侃:“瞧,又一个!”
    黎嘉骏尴尬的笑了笑,把刚才吸进去的凉气又吐了出来,傻傻的望着前面的情景。
    人浪,远比以前看过的春运还要可怕的人浪,密密麻麻的人头就是它的水滴,一波又一波以巨大的声势涌向码头上的每一条船,甚至包括她脚下这条还没下完客的。
    人潮中有头上顶着巨大包裹的力夫,抱着娃的妇女,头裹白布的老妇人,深秋还打着赤膊的男人,还有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华丽的扇子和遮阳帽在乌糟糟的人群中如一抹鲜亮的浮萍,把它的主人衬得无比无助。
    娃娃不管大小全都在哭,哭声伴着小孩特有的尖利的嘶叫,在浑天浑地的声潮中撕出一道缺口,让人头疼欲裂。
    只看一眼,她就要吐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挤出去。
    犹记得当初离开时,形势也还不曾如此恶劣,现在才相隔几个月,这儿竟然成了一个生死界限似的地方,好像后面有丧尸群在追,好像回一下头就会死,小小一个码头积聚着磅礴的情绪,像一个结界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扭曲和惊慌的,他们手里拿着票,不停挤,不停的挤,挤得声嘶力竭,挤得失去理智。
    前方战况有多危急,在这儿已经可以窥见一隅了。
    “大哥,等会儿你们怎么出去啊?”黎嘉骏跟上了那两位调侃她的男人,语气发虚的问。
    “挤呗!”两人都已经把马褂下摆撩起来系在裤带里了,他们回头看看她,无奈,“大妹子你就跟着我们吧,怎么着也不能让你这小身板折在同胞手里啊。”
    “呵呵。”黎嘉骏干巴巴的笑了笑,紧紧的跟着两人,感到手上黏糊糊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握着两颗药,差点就被手汗化开了,她干脆也不用水了,一口吞了药,被苦得龇牙咧嘴,竟起了提神的作用。
    下船的乘客简直自发成了一个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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