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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九一八但不知道北大营,知道七七但不知道宛平城,知道平型关但不知道山西会战,知道台儿庄但不知道徐州会战……就是这么任性,以至于每每战况给她带来意外时,都让她有一种自己还不如不穿越的感觉,也不至于三观不断被刷新,脸上的血一层一层的糊上去……
好难过,感觉自己好没文化,这么多年学费白交了,学了那么多屁用没有,九一八她不离开奉天,七七事变她去了宛平,平型关大捷她没抱金大腿,台儿庄大捷她硬是忽略血战两个字在那蹲了十天,现在花园口要决堤了,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南京大屠杀她阻止不了,花园口她能阻止吗?
或许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写个信去求一求了,虽然它在校长眼里连颗葱都不算,可葱花好歹是有点味道的,如果加把劲能进化成一颗洋葱,熏出点眼泪来,那就更好了。
二哥有不少纸,但都是薄薄的日常用的,她也不讲究了,拿了几张过来提笔写了几个字,却怎么都斟酌不好语言,越想越觉得烦躁,毫无头绪,左思右想之下,有掏出她前两日就整理过的行李。
经过一场大战,她的相机到底没保住,镜头碎了,要配很难,现在是用不了了,其他最惨的就自己的日记地图了。
她叹口气,从包里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牛皮纸,见二哥没注意自己,秦梓徽正在另一截车厢上领伤药,还没回来,便小心翼翼的摊开来,对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叹气。
想也知道,在她怀里血染烟熏又磨又蹭的,即使在未来也难找到能完整保存的纸,就算在胸口塞块硬纸板也难以幸免于难,更何况她用的是铅笔和质量不讲究的墨水,此时摊在面前的完全就是一坨黄色的草纸了,本身都烂的起了毛边。
她拿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半个中国地图,开始回忆自己自奉天到现在的路程,倒没写什么,只是画了地方,画了线,在停留的地方标个重点,写一下地方和大致的事件。
她不是怕自己忘记,这一路每一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逝去的,活着的,亲历的,耳闻的,桩桩件件,历历在目。虽然每一件都是让她心潮涌动的事,可此时她却本能的认定,只有回忆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好像有人闲着没事就爱整理旧物,因为这样的行为让他们感到充实。
身边坐下一个人,应该是秦梓徽,她并没有写什么出格的东西,便没有注意,只是自顾自做自己的。
秦梓徽凑过来了一点,见她没反感,便光明正大看着,她画了许久,奉天,长春,洮南,嫩江,齐齐哈尔,北平……七月七日她在宛平,随后一路向西,又自平型关过,从太原外遭遇日军被送回南京,偷渡回上海,转而又去了徐州……
当她把线从台儿庄拉到汉口,并在那儿画了一个空心的圈时,她仿佛听到身后有一个人,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她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秦梓徽一眼,又转回去,在郑州这儿,画了一个属于花园口的点,随后笔搁在信纸上,陷入了沉思。
“你在,担心什么?”秦梓徽轻声问。
黎嘉骏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担心校长放黄河拦鬼子吧,二哥的反应已经很有代表性了,她不想再来一个把她当乌鸦嘴的人……就算是真的也不行!
没得到回应,秦梓徽的气息滞了一下,没再继续问,只是整个人的气息却有点冷了。
黎嘉骏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她也不是不想理他,可张了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正纠结间,二哥却自窗外的景色中拔回注意力,随意的看了她的新线路图一眼,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花园口?”
“……这我怎么知道。”意识到二哥看懂了,黎嘉骏一阵心虚,她万分后悔刚才一时口快,现在简直万劫不复,以至于心里甚至产生了“也许记错了不是花园口”这样侥幸的想法。
“嗯。”他看看坐在一边沉默的秦梓徽,又望向她笔下那个只写了抬头的信纸,笑了一声,似乎想嘲讽一下,可最终还是无奈的叹口气,“你是想提醒委员长,这里有个堤坝等着他来炸吗?”
“……”
“说真的,刚才我细思了一下,若不论无辜百姓,这还真是一个极佳的法子。”他嘴上夸着,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高兴,“按照现在的情况,若要拦住日军,似乎已经无他途径可选,既保存兵力,又消耗敌军,还拖延了时间,一箭数雕,想出此法的,伟丈夫是也!”
他说着伟丈夫,双眼却盯着黎嘉骏,表情复杂难言;“我的妹妹,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黎嘉骏全身发冷,不是因为二哥隐含愤怒的指责,而是因为他的第一句提醒。
若是现在校长正为怎么阻拦南下日军而发愁,她的这封信正好给了一个瞌睡时的枕头!可若是他已经想出了这个法子,那在没有更好的法子的情况下,她无论怎么说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定!
千里沃野,泱泱中原,谁还能比一国领袖更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多少性命,多少家庭……他当初就放弃了,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会放弃吗?
黎嘉骏不敢想,也想不出来,她只知道,手下搁着的,竟是一封无论如何都不能寄的信!
她僵硬的放下笔,对着信纸发呆,呆着呆着,就如凋谢了一般,没了半点精气神。
二哥叹了口气,继续看向窗外。
秦梓徽忽然站起来,快速的走了出去。
黎嘉骏正颓丧,根本没心情处理旁人的事,对于秦梓徽的豁然离开,也只是抱以无神的一瞥。回头时,脑子里倒是顺势记下了他的背影,心底里却油然产生一种感觉,仿佛她是那个心系天下,担忧着百万人性命的当家人,对于秦梓徽的“无理取闹”,反而无暇理会了,更甚者,就差来一句“唯小人与男人难养也”了。
这种独属于汤姆苏的情怀让她哭笑不得,可谁让她是那个知道太多的人,老天半点都不愿便宜了她。
“你不管他?”二哥反而八卦了一句。
“管什么?”黎嘉骏一脸莫名,“都是成年人,这点自控能力有吧。”
“那你俩究竟怎么回事,他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怎么就不冷不热的?莫不是被我的话影响了,真觉得自己把人当替身了?”八卦起来,二哥就又贱兮兮的了。
“你想多了啦。”黎嘉骏哭笑不得,“哥,我有点乱,这事儿先放放好吗?”
“好,放放好!放下更好!”二哥喜形于色,“这厮现在黑着,等白起来活脱脱一个小白脸儿!咱可不能要!”
“……哥,你以前还活脱脱的小少爷呢,别五十步笑百步好吗。”
“……”
过了许久,直到外面天色将暗,秦梓徽才回来,此时黎嘉骏刚给他留了馒头和咸菜,正拿二哥的工作用纸订本子,打算自己做一本笔记本,专门用来用自己习惯的现代语言来写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记事,二哥蛮不开心的在给妹子的本子打洞,方便以后装线固定。
秦梓徽回来时,给她一叠纸,黎嘉骏一看就惊了,竟是厚厚的牛皮纸!而且似乎是特地加厚拼接的,纸很大,用四张拼成一张,两层,接缝的地方用大概是浆糊和同质地的牛皮纸衔接了,可见制作的用心。
黎嘉骏爱不释手的翻看,望向秦梓徽的眼神亮晶晶的,他有点不自在,只是简单的解释:“有个车厢给战地医院辟了做手术,我换药看到手术的东西都用这种纸裹了,东西用完纸也没用了……就问他们讨了几张。”他说完似乎还嫌自己说太多,薄唇紧抿着,眼神飘忽。
“做得好棒!”黎嘉骏丝毫不吝惜夸奖,“谢谢呀!”
他扯了扯嘴角:“顺手罢了。”说罢,就拿起杯子,坐到过道里另一边一个空位上,那儿中午刚下一个军官。
黎嘉骏看着他那跟划三八线一样的举动,有些愣神,她低头,摸了摸牛皮纸,冷静了一下,还是装没看到似的,继续干了起来,可心里却完全无法和表面上一样冷静。
什么鬼啊!人家都打个棍子给个甜枣!这货是反着来啊!给个甜枣打个闷棍啊!上回也是啊!站台上都要拉着小手表白了!上了车就开始质问她有没有以后了!她当然给不出答案啊,到底谁追谁啊?!凭什么男追女要女的负责任啊?!这不是女追男隔层纱才有得节奏吗?!
这回也是啊!明明那么用心给做了重要道具,转头就划清界限,什么意思?别误会我只是顺手你别多想么?好啊!那老娘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