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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丛被打得如风中凌乱一般左摇右摆,沉重的呼吸声盖过了心跳,远处忽然传来枪战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队伍来援了,长官在前头大吼:“有支援!突围!”说罢带头站起来,朝众人挥手,带头往前冲去。
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头顶的子弹确实没了,立刻连滚带爬相互扶持着站起来往前跑,这时候已近傍晚,天色微沉,疲劳了一天的人们在芦苇丛中盲目的跑着,只觉得头晕眼花,黎嘉骏嘴里火烧火燎的,她早就没子弹了,手里的汉阳造成了拐棍,带着她一下一下的往前颠去,好容易冲出芦苇荡,不远处横出一条小路,拐着弯就往北去了,路边有一棵大树,树下隐隐约约有人有车。
此时学生兵早在刚才的混乱中走散了,黎嘉骏腿上有伤走得慢,有个时不时带她两把的小战士胳膊上也哗啦啦流着血,两人一路过来都没时间自我介绍一下,此时看到前面的情况,下意识的就有些犹豫,却见树下的人似乎是向这边招了招手。
应该不是日本兵,因为后头枪声还隆隆的,火光不断闪烁,显然是有部队纠缠着日军在打,没道理前面还有坐小轿车的军官等在这。
两人心中顿时涌起了无限希望,这时候芦苇丛陆陆续续又跑出四个学生兵,人多了大家狗胆也壮,组成一个小队跌跌撞撞的就过去了,到了树下定睛一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好家伙!树下站着一群军中大佬!
赵登禹将军首当其冲,几年不见他好像胖了很多,显得身板更加魁梧,旁边一个长得可眼熟的汉子,看军衔也是将军,估计就是佟麟阁,另外还有一个军官就眼生了,剩下的就几个警卫员,他们喝着水或坐或站,等几个小孩子过去了,就往前指:“前去,队伍在前面。”
看来他们是在收容掉队的人,也有可能是在等断后的部队。
黎嘉骏激动的不行:“赵将军!您还记得我吗!”
赵登禹看看她。
果然不记得,黎嘉骏也不气馁,笑嘻嘻的提示:“长城那,喜峰口!我是大公报的。”
“哦!是有你这么个小姑娘,哎呀,又碰到了,不错不错。”赵登禹笑了一声,“腿上怎么了?”
“划了一下而已。”黎嘉骏佯装无事。
“恩。”赵登禹点了点头,转头跟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黎嘉骏握了握小拳头,倒没有被忽视的郁闷,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多想,大家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看到军长在殿后个个儿激动的说不出话,赵登禹旁边的警卫员朝她摆摆手:“你们快赶上去,别耽搁了!”
其实她好想就地坐下来歇两下,腿上此时早就没知觉了,她超担心自己会不会破伤风感染什么的,这种担心竟然比在枪林弹雨里穿梭时还要浓厚,她几乎是愁眉苦脸的拉着身旁的小战士继续往前走,那几个学兵还依依不舍,朝着将军们立正敬礼。
将军们一个个胡子拉碴的,朝着众人回了个礼,就继续坐在树下了,黎嘉骏又仔细看看佟麟阁,这才发现,这人长得好像当年有名的电视剧《亮剑》里的楚云飞!那是她少数看完还零星翻到都能不跳过继续看的抗战剧,楚云飞的形象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绝对是一代男神,结果让她在这儿看到了!
她手指抖了抖,摸了摸绑在身上的照相机,好想拍照留念……
这个相机包里面是所有她无论如何没法舍弃的东西,所以从早上醒来她就背着,此时也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摸索着刚打开罩子,长官们就催促开了:“快走快走,还愣着干啥,我们有车,你们有吗?”
确实不是时候。
黎嘉骏颇为惋惜的合上包,与其他五个学兵一道往着大部队方向跑去。没了子弹的威胁,即使人人带伤,脚步也轻快不少,可这苍天大地的,就剩下他们几个身影啷当的在那儿跑,又是活下来的庆幸,更多的却是麻木的悲哀,以至于大家谁都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有隐隐的啜泣声从后面传来。
柯承志曾说,营房里以前有人想家了,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都会被小伙伴一顿嘲笑。
她也住校过,她懂那种感受,那时候其实嘲笑的人心里是带着羡慕的,因为有人憋不住哭了得以宣泄,而有人憋住了却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流。
可此时,当然没有人会去嘲笑别人的啜泣,因为其实每个人都想嚎啕大哭,只是他们太累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黎嘉骏抹了把眼睛,艰难的眨了眨,果然干涩得发疼,她一天都没喝水了,早知刚才就讨点儿的,想必将军不会那么残忍拒绝这个要求,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天也快黑了,白天的热气逐渐散去,凉风吹了起来,围绕几个人一天的怪味消散了不少,虽然一直没有赶上大部队,但也没有被追上,众人的心里越来越轻松,甚至因为担心有狼,有人建议停下来等后面断后的部队赶上来。
可大家都担心断后的部队被日军黏着,纷纷否决这个建议,于是只能继续行尸走肉一样的往前走。
等黎嘉骏都快走得绝望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喧嚣声,那种尖利的嗡嗡声一度占领了她整个清晨,所有人都吓得一抖,回身看去。
就在他们来时的方向,地平线上红光闪烁,一下又一下,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地裂一样的震动一直蔓延到他们脚下。
“又……打起来了?”有人颤抖着问,声音是抖的,枪却还是举了起来。
“我们……咋办……”
“跑啊,我们上去就是送的!”黎嘉骏一咬牙,“没事儿,军长和将军都在那儿呢,他们会指挥部队的!”
“可有飞机啊!”有人指着远处,他话刚说完,就听到呜呜呜的声音从头顶划过,那是投完弹的飞机在爬升返回。
五个人踌躇不前,痴痴的望了远处许久,直到动静快没了,才懊丧的转身,一步一回头的继续前行。
不可否认,他们都怂了,作为军人,本不该畏战,可他们到底还是没敢往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挪动一步,不管跑不跑得到,出不出得了力,他们却连装都没装着往那儿跑一步。
一路沉寂。
等到被城门口的士兵接进城,已经深夜了。
南苑失守,日本大军压境,北平一战势不可免,饶是半夜,北平城里还是人来人往,士兵们拿绑着铁丝的木架子架设着路障,用于阻止日军坦克;很多人则背着沙袋来来去去,用以堆砌掩体,百姓倒是一个都没看到,估计都躲起来了。
他们被带到一个大棚子外,因为黎嘉骏是女的,直接被安排到一个庙里,那儿大多是一些受伤的女性难民,领她过去的士兵答应了帮她打听大公报报社的事儿,但看那架势,估计还是得靠自己。
撤到城里的伤兵有不少,但也并不多,原来轻伤的全都留下来阻击日军了,能撑到这儿治疗的大多要失去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黎嘉骏坐在一块空着的草甸子上等着,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裙子,手臂上系着个红袖章的短发女孩儿跑了过来:“新来的伤员哪儿呢?”
黎嘉骏应了声,举了举手,顺便指了指腿:“这儿伤着了。”
女大夫跑过来,小心拉开小腿上乱七八糟绑着的绷带,皱了皱眉:“哎呀,这伤的有点深,捂得太紧了,伤口边的肉都快坏了!”
黎嘉骏哪懂,只能瞪着眼听着,问:“能先给消个炎么?好怕破伤风。”
“你懂啊,那好办,忍着点啊,先给你消毒。”女大夫跑到门边,从一个破桌子上提了个箱子过来,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疼是肯定的,但比起死那真什么都不算,只可惜这小姑娘还是个菜鸟,大概也就护士水平,压根不敢搞缝合这种事,只说要她自己好起来,黎嘉骏一半庆幸不用被缝皮,一面却又担心这样好得慢,纠结的什么意见都提不出来,只能在女大夫叮嘱的时候胡乱点头,等她转身就想起来。
女大夫背上跟长了眼睛似的火速转身:“不许动!刚说不能走怎么又走了!”
黎嘉骏无辜的眨眼:“我这伤的又不是骨头。”
“好不容易给你合上包好!又裂开怎么办?”女大夫大概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软下声道,“小妹妹,你看这么多伤员都等着治疗,物资很紧缺,咱不穷折腾成不?”
“……我比你大。”黎嘉骏残忍的指出,“你该叫我姐姐。”
“不可能,我二十四!”女大夫扬声道。
“……”居然还有比她长得还嫩的人!黎嘉骏败退。
女大夫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