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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舒沫抬起手,从晨晖头发上取下一截枯枝,微笑着道。
“我要去找鉴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晨晖从自身的窘迫中回过神来,似乎不太习惯舒沫如此亲切的举动,不好意思地退开了小半步。
“鉴遥?”舒沫皱了皱眉,“我方才一路过来,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想必他已经逃脱了。”
“那就好,我们约定在铭恩镇南二十里的渡口见面。”晨晖有些生涩地问,“沫姐姐要去哪里?”
“我闲着无事,送你过去好了,免得你再有什么意外。”舒沫这句话倒是说得真心诚意。
“真的不打扰沫姐姐吗?”晨晖掩不住满脸喜色。
“嗯。”舒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可以瞥得到晨晖嘴角露出的笑意。
他是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吧。舒沫忽然想,难道这正是因为朔庭的灵魂转世在他身上,以至于他天生对自己多了一份信任?心中冰冻了多年的荒原似乎开始慢慢解冻,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为了表示对舒沫的尊重,晨晖刻意落后了舒沫半步,却正好可以偷觑到她脸上的表情。此刻的舒沫,似乎不再像以前一贯的冰冷高傲,美丽的脸庞上笼罩着淡淡的缱绻和忧伤,甚至是孩子气的迷惘,这种表情让少年的心弦阵阵颤动,竟然巴不得这条路永远也不会走完。
虽然方才拒绝了自己的求援,可沫姐姐此刻却主动关心自己,可见她的心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无情,方才的拒绝,多半有她自己的苦衷。晨晖暗中有些激动,脸红心跳,无端又想出“一枝香雪冻梅花”的比喻来,更觉得舒沫就像冻在冰中的花朵,虽然外表冰冷坚硬,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内心深处却始终是纤弱柔和的,一旦有人能融化了外面那层坚冰,捧在手心的便是满手芬芳。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有理,满心欢喜兴奋,却不知今日这番自以为是,以后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两个人各怀心事,并没有什么交谈,一路走来,却是前所未有过的和睦。
由于出现了木兰宗的余孽,铭恩镇上多了不少巡查的士兵,见到形迹可疑之人便拦住盘问。舒沫不想惹麻烦,领着晨晖专挑偏僻难行的山地绕过去。她身姿轻巧,几乎可以足不点地御风而行,晨晖却只是勉强跟在她后面,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楼桑没有教过你法术么?”舒沫奇怪地问。
“教过,是我资质浅陋,学无所成。”晨晖局促地回答,“师父为此也很失望。”
“你袖子里装了什么,干吗不背在背上?”舒沫的眼睛盯在晨晖的左手衣袖上,有金色的光华从袖子的裂缝处隐约闪现。那里分明是藏了什么东西,而且分量还不轻,以至于晨晖不得不用右手托住。
“是我们请回来的圣像,方才就是它保护我没有被烈火烧伤。”晨晖眼看瞒不下去,索性从袖子里取出一只一尺左右的金丝布袋来,真的扛在了肩膀上。
“你们偷的?”舒沫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那个金丝布袋不是凡品,那里面的东西,必定是极为珍贵之物了。
“是。”晨晖有些不好意思〖Zei8。Com电子书下载:。 〗,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舒沫并没有再问下去,除了眼前这个人,确切说是他的灵魂,她对他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兴趣。
从一处断崖上缀绳而下,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约定的铭恩镇南二十里的渡口。这个渡口原本就荒凉,此刻天色将晚,更是连等客的艄公也没有一个,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小船用绳子拴在岸边,哪里有鉴遥的影子。
“说不定他等不到你,已经走了。”舒沫见晨晖不死心地站在渡口上眺望,忍不住道。
“没有等到我,他不会走的。除非……他被抓住了?”晨晖一念及此,心头一惊,一步便冲了出去,“我要回去找他!”然而他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便立时扯住了他,让他分毫前进不得。晨晖惊异地挣扎了两下,终于放弃地停下来,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舒沫。
“就算他被抓住了,你也救不了他。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舒沫的手指仍旧捏着阻拦的咒诀,平静地道,“先前若不是我搅乱了火焰,你以为那些神官发现不了你的藏身之处?”
“我知道,多谢沫姐姐了。”晨晖有些惭愧地道,“可是我在这里等得着急,还是想回去一趟,确保他平安无事。”说着,他把扛在肩上的那个金丝布袋取下来,双手递给舒沫,“我能否请沫姐姐帮我照看一下圣像,一会儿我就回来。”
想来还是忘不了舒沫之前拒绝的话语,晨晖丝毫不提请舒沫援手,舒沫也不提。她伸出一只手接过那个金丝布袋,手腕猛地往下一沉,竟是没有料到那个东西竟是如此沉重,怪不得晨晖扛着它连跑路都不是十分灵敏。
“你不能去!”舒沫此刻哪里肯放他去冒险,干脆拔下一根长发迎风一抖,那长发便化作一根丝绳,将晨晖缠得像个粽子一般,“圣像我可以帮你拿着,你既然是木兰宗的少主,我就送你回木兰宗去。”
“沫姐姐,别……别开玩笑!”晨晖努力挣了挣,却丝毫挣不开舒沫的绑缚,眼睁睁看着她牵起绳头,拉着自己走上了一艘小船。
“我哪里有心情跟你开玩笑。”舒沫头也不回地拉扯着晨晖,看似没有用什么力气,晨晖却毫无反抗之力,“你身份特别,怎么能落到傅川那伙人手里去?”
“可是鉴遥……”晨晖犹自锲而不舍地问。
“他或许只是在哪里藏起来了。你放心,回头我去看看。”舒沫拿起船桨,随口答了一句,竟意外地听见晨晖说了声“好”。她惊讶地回头看了看,晨晖便有些无措,脱口又说了句“我信你。”那样信任的目光,真诚得不含一点杂质,竟让舒沫心中如同被一根小刺扎了一下,又扎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这样绑着晨晖押走的事情,若是被旁人知道,少不了要被说成蛮横暴戾,哪里有一点舒轸一心想要培养她的雍容风范,可是她顾不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的心已经是一团乱麻,纠缠不清烦躁不安,连呼吸一下都要拼尽全力,哪里还有力气顾及自己的形象和别人的感受?
这一切,都是为了朔庭。
将船直划到对岸,舒沫确认晨晖不能再奔回去搭救鉴遥,才收了发丝,解开了他的束缚。晨晖一得自由,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足,走上去接过舒沫捧着的圣像,“我来拿吧。”
舒沫放了手,虽然方才已经运了灵力,此刻仍然觉得手臂酸软不堪,不由问道:“这圣像看着不大,怎么会这么重?”
“等到那片林子,我打开给沫姐姐看。”晨晖双手捧着圣像,朝着前方不远的一片树林扬了扬下巴。
舒沫偏了偏头,恰好看见晨晖的侧面。这个少年眼睛不大,样貌勉强只可算得上干净清爽,唯有鼻梁是精致挺拔的,这让他的侧面看上去比正面要俊朗一些。舒沫努力地看着,力图寻找到一点昔日朔庭的影子,收效却不大。
晨晖感觉得到舒沫灼热的目光,有些窘迫,更多的却是暗暗的喜悦。此刻,似乎连手臂中抱着的圣像都没有那么沉重了,少年暗自抖擞精神,装作什么都不曾觉察,走进了树林。
捌 忆来何事最销魂
很多年后,晨晖依然记得那个夜晚。哪怕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欺骗、背叛和艰辛,哪怕天地真的像那个晚上一样晦暗无光,他也一直记得,舒沫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上,就像他身边清凉温润的圣像,他可以从一切冰冷坚硬的硬壳下面,看到埋藏在最深处的温情和慈悲。
很多年后,舒沫也记得那个夜晚。哪怕她后来离自己的愿望越来越近,甚至得到的比她曾经期许的还要多,甚至能让天下人都羡慕她万里无一的幸运,她也一直记得,那一刻,她真的曾经打算放弃自己追求的一切,只为了不去亲手打碎一个平凡少年天真的勇气和信心。
可惜,就算难以忘怀,那个夜晚也无法改变什么。他们纵然看见了对方心灵的深处,也只是匆匆一瞥,当时根本无法细细咀嚼,只能留待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从记忆深处翻捡出来,滋润干涸的心田。
那一天,他们一起渡了河,走进那片开满了天铃花的树林。走了一整天,他们都已经有些累了,坐在一棵树下就不想再动弹。晨晖从怀里掏出唯一的一个面饼,递给舒沫,舒沫却冷淡地摆手道:“我身负灵力,不饮不食也可支撑许久,还是你自己吃吧。”
晨晖见她坚决不允,只好又把面饼放回怀中,舍不得一个人吃掉。他记起先前的承诺,伸手解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