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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舒轸不插手,那些乱党就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傅川细细地抿了一口茶,悠悠道,“大司命的位置,也空缺太多年了……我,不甘心啊……”
一直从帝都走到望海郡,舒沫都无法平息自己的思绪。她暗暗地嘲笑着自己,原本以为流逝的岁月和隐翼山的修行生活已经磨平了自己的脾性,却仍然在故地重游之时轻而易举地惊醒了蛰伏的桀骜。这不,来伽蓝帝都没两天,就与淳熹帝和傅川闹了个不欢而散,活像一只坏脾气的斗鸡,哪里有舒轸多年来苦心培养的淑女风范。
这样也好,和云荒的帝王神官闹僵了关系,以后舒轸就不会逼着自己继承云浮世家的星主位置了。她此时的心力,全都灌注在复活朔庭一件事上,就算侥幸还有多余的时间,舒沫也打算用来收拾那些曾经残害过朔庭的“大人物”,哪里还可能像舒轸想的那样,乖乖地把云浮世家传承下去?
所以她一旦敷衍完舒轸交代的事情,就再无什么牵念,一心只想回到隐翼山去,继续洄溯之术的修炼。
然而就像舒轸担心的那样,舒沫终究还是迷了路。其实依照舒沫小姐的智力,循着官道雇车而行定可顺利回到九嶷郡的北部海岸,偏偏舒沫半路上跳下马车,独自朝着路边一个狭窄的谷口里面走去。
“小姐,那里人迹罕至,传说有妖魔出没,千万去不得啊!”赶车的车夫攥着舒沫塞的金铢,好心地提醒。
“你走吧。”舒沫回过头,朝着面有惧色的车夫潇洒地挥了挥手,心道不是我怕妖魔,而是妖魔怕我才对。
其实舒沫执意要进到这山谷中去的原因,在于她体内豢养的噬魂蝶。她一路上原本只是在车厢内被颠簸得昏昏欲睡,却猛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掀车帘,便看见路边山石上生长的木兰树,白色的花瓣如同坟地上飘摇的招魂幡。
就在一瞬之前,体内的噬魂蝶忽然活跃起来,兴高采烈地想要飞舞而出,却被舒沫强行压制下去。她知道噬魂蝶乃是灵物,此刻突然苏醒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于是舒沫下车顺着山谷里飘荡的雾气走了一程,回头一看,方才进来的那条羊肠小路已经消失不见,一座不知何时突兀而起的高山稳稳地坐落在身后,阻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就仿佛刚才的山谷只是一头怪兽的巨口,当猎物走入口中时便切齿断掉了一切退路。
白色的雾气如同幽灵一般飘荡过来,遮蔽了舒沫的视线。雾气中隐隐传来野兽的嚎叫和人类的哀哭,让人仿佛落入了魔窟。而就在闯入者尚且不知所措的同时,乳白色的雾气骤然收缩,如同一只只波浪般巨大的利爪,朝着闯入者当头抓下。
舒沫的嘴角微微漾起了冷笑。这样的障眼法虽然足以把普通人远远吓跑,可是对于云浮世家的舒沫小姐而言,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捉迷藏把戏。她站在原地,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舞动的巨爪,手指轻轻一弹,红光微闪,一声沉闷的哀号就从利爪深处传来。刹那之间,妖异的白色雾气如同烟花一般轰然散灭。
于是舒沫伸手捋了捋飘散在脸颊边的长发,继续往前走去。
体内的噬魂蝶虽然一直被舒沫的灵力压制,此刻却仿佛嗅到了芬芳的花蜜一般,越发锲而不舍地舞动起来,逼得舒沫只好把它们放出来,看它们究竟要做什么。
透明的蝴蝶一旦脱离开舒沫的禁锢,霎时无声无息地展开银光流溢的翅膀,成群结队地飞上半空,向着云雾缥缈的山谷深处飞去。
舒沫提起裙摆,小跑着跟在噬魂蝶的后面,远远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湖泊。湖水作蓝色,背靠着一座连绵如屏风的山脉,山上树木不多,裸露着大片大片白色的岩石。白山蓝水搭配在一起,虽然不及隐翼山空灵圣洁,倒也有些景致。
湖畔生长着一片芦荻,不多,却茂盛。每一枝芦秆都顶着白色蓬松的花穗,迎着湖面上的风微微摇荡。噬魂蝶快活地飞进芦荻丛中,在新雪一般的花穗中隐约飞舞,就像被风吹化在芦花里,再难找寻。
舒沫站在芦荻丛外,静静地平息下自己的呼吸。忽然,她弯下腰,伸手折下了一枝芦荻。
这种芦荻的秆比起普通芦荻要粗一些,看起来很适合做成牧童拿在手中胡乱吹奏的芦管。舒沫掐去手中芦荻的头尾,细细地在手中掂了掂这根制作粗略的芦管,便将它凑到口边,想要吹吹试试。
“别吹!”一个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舒沫的动作僵住了,甚至她整个人都面朝着湖水愣了一下,没有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明显有些近了,慌得舒沫连忙转过身去,手里还呆呆地持着那根芦管。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究竟是从人的口中吐出,还是从天上流淌而下?为什么能让人在一听之下,便如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温柔地抚摸,如同从冬季的阴影里一步跨入橘黄色的阳光下,如同旅人在孤寂的月夜里听到家乡的箫声?甚至连舒沫这样眼高于顶的女子,也会因为这样动听如同天籁的嗓音而震撼失神。
然而等到看清来人的模样,舒沫心底里便有些失望。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中等身材,面貌不过中人之姿,勉强只能算是清秀,整张脸上唯有挺直的鼻梁算是出色。他穿着云荒神官们常见的黑白双色长袍,略有些拘谨地站在远处,让人无法相信方才那优美如同神谕的声音是从他口中吐出。
“这些芦荻,是你种的?”舒沫横过手里的芦管,瞬间就恢复成云浮世家彬彬有礼而又高傲冷淡的神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含着了然一切的自信。
少年看清舒沫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张开口,却不知道该唤什么。呆得一呆,才紧张地答了一句:“是。”这阵势,倒仿佛闯入者不是舒沫,而是他自己。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懂得种回音荻。”舒沫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果然见到少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舒沫不禁唇角一勾,方才因为少年的嗓音而失态的懊恼终于消散。
“姐姐也知道回音荻?”少年有些腼腆地笑道,“那么,能不能请您不要告诉其他人?”
他文雅优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让人狠不下心来拒绝。然而舒沫心头惦记的却是噬魂蝶的异常表现,便定了定神,试探道:“我以前听说有一种法术是对着泥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让它长成一株新生的回音荻,就可以驱散心头的阴云,永葆快乐。当初我只当这种说法骗人,否则这世上便满是回音荻,也满是快乐之人——却不料竟是真的。”
“回音荻可以记录下对着泥土说出的话,让人舒缓一时,但是快乐与否,还是要看自己。”少年笃定的微笑如同初晨的阳光一般透亮,让人感觉很是舒服自在,“其实我种回音荻,不过当它是个解闷的法子,倒让姐姐见笑了。”
舒沫矜持地笑笑,将手中的芦管递过去,“真是对不住,差一点就冒犯了你的秘密。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秘密。”少年对上舒沫带着讥诮的眼神,有些脸红,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一般将舒沫递来的芦管凑到嘴边,“姐姐既然对回音荻有兴趣,我便吹给姐姐听吧。”
舒沫不置可否,静静地听着少年吹奏。刚开始只是几声单调的哨音,与普通芦管吹出来的声调无甚区别,然而下一刻,哨音渐去,那细细的芦管中竟然传来一阵歌声,嗓音悠扬流畅,一听便是少年亲口所唱:
“梅花落兮春已近,
星辰陨兮天将明,
圣人死兮天下宁。”
这首曲子沉郁低昂,词句也颇为沧桑,因此少年嗓音虽无与伦比,总觉得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然而舒沫并没有指出他的年纪与此曲不合,也没有惊叹这回音荻的奇妙,只是眉头一皱,淡淡道:“你们想要见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歌声骤然停止。少年停了吹奏,呆呆地看着舒沫,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舒沫心头冷笑,这首歌的歌词是十七年前大司命淳煦临刑前所吟的绝命诗,除却他手创的木兰宗下弟子,一般的空桑人现今谁敢提起?这个少年,想必便是木兰宗人,而他此刻吹出这首歌来,不正是要试探自己的身份吗?
“是姐姐自己来到这里的,我们并没有……”少年仿佛并不知道舒沫心头绕过的数个念头,只是有些委屈地辩解着。
“你叫什么名字?”舒沫问。
“晨晖。”少年下意识地回答。
“你是这附近神庙里的人吧。我今晚想在你们神庙里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