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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石宪看着恒露一步步走近,有些紧张地问。
“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吗?”恒露幽深的眼睛盯着石宪,仿佛想要看清他玉石般的外'。 '表下隐藏的一切。
“我……”石宪的耳朵红了,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还好么?”“先皇死了以后,姑母把我藏越来,才没有像宫里其他女孩儿一样被石虎搜罗去侍奉左右或者赏赐众人。这些日子来我一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你说好不好?”恒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石宪,语气虽然辛酸,却含着一贯的咄咄逼人。
“那你现在出来见我,岂不是很危险?”石宪略有些惊慌,转头向四周张望,整个西内外却是一片让人惊心的寂静。
“是危险,可我还是想赌一把。”恒露站在一棵木芙蓉树下,俏生生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走。她缓缓举起自己戴着铁指环的手,垂目凝视着那对诡异妖娆的翅膀,嘴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容:“先皇去世的那天,我守在你的住处外面,想要求你带我出宫,却始终没能见到你。这些天来,我度日如年,以为此生再也无法见到你。如今我不顾廉耻地拦住你,就是想赌你是不是那个能带我去天华界的人。”
“天华界?”石宪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明白恒露的意思。我站在恒露身边,竭力地仰着头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中一片冰冷绝望:事到如今,她还是不知道那个发誓要带她回到天华界的人,是我。
“你不记得了?”恒露身子轻轻晃了晃,脸上慢慢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我……这些日子心里很乱……”石宪有些发窘,一贯不善言辞的他此时此刻更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对,“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既然你不再记得那个诺言,我跟你出去和守在宫中,又有什么区别?”恒露说着,竟然不再看石宪一眼,转身朝着西园深处去了。
我想也不想地朝着恒露追过去,无奈跟不上她的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心中涌起一阵悲凉愤恨之意,我转身朝着石宪狠狠地跺了跺脚:“她不肯和你走,难道你不会动手抢么?”
石宪听不见我的话,甚至眼光都只是落在西园门外。我正恼怒于他的无情,却蓦然听到守备森严的西园外脚步声声,顷刻间走进一大群披挂整齐的卫兵来,领头之人正是魏王世子石邃!
“大哥……”眼看自己的行藏被石邃一眼识破,石宪陡然僵立在原地,眼睛慢慢扫过石邃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你们,要做什么?”
“来宣读父王的旨意。”石邃说着,轻轻挥了挥手,他身边一个声音尖细的宦官便大声叫道:“海阳王阖府人等,前来领天王圣旨啦!”话音未落,石邃身后的百来个卫兵已伸手扶住腰间佩刀刀柄,大步走入西园,分为几路消失在花木之中。
顷刻之间,原本沉寂的西园里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却又在下一瞬间被生生打压下去,紧接着,百十个衣衫华贵却又形容落魄的男女在卫兵的驱赶下,战战兢兢地从他们栖身的屋子里走出,聚集到西园门口的空地上。
石宪面如土色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忽然一步跨到手持黄绫的老宦官面前,伸手就去夺那“圣旨”:“给我看看父王到底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得放肆!”石邃一把扯住石宪,将他的双腕牢牢掐住,“父王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为了大赵未来的安宁,这些人怎么可能留下来?”
“不,不会的,我刚刚才劝告过父王,他怎么可以……”虽然明知这样的结局,当真实到来的时候石宪仍然无法接受。他使劲地从石邃手中挣扎出来,惊恐地看着废帝石弘、程太后以及石勒的其他家眷如同牲口一般聚集在自己面前。就连恒露,也被人驱赶着回到原地,她紧紧地搀扶着身边摇摇欲坠的皇妃姑母,面色惨白,让我心疼地跑到她的身边,却无从安慰。
“父王已经采纳了你的建议,不称皇帝,只称天王了。七弟,你的‘功劳’已经不小,此番就不要再生事端了。”石邃笑嘻嘻地回答了石宪,眼光里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
“可是,大哥……”石宪还想说什么,石邃却在刹那间收敛了最后一点儿客气,冷冷地道:“父王知道我们的代王爷法术高强,可他老人家也说了,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人法术再强,也无非是一些障眼法,妄想与一国之力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终究死无葬身之地。七弟,你说这番话对不对?”
石宪的脸色顿时像被刷了一层漆,惨白一片。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赞同石虎眼光的狠辣。不管修炼得多么辛苦,石宪所会的法术无非是白日飞升、结界隐身之类,最多可以保护自己不被毒死淹死。这些把戏,在帝王的眼中跟街头卖艺的障眼法没有多大区别。说到底,他竟是连一点儿攻击性的法术也未修炼过,仅凭几朵中看不中用的弹指火花又何以震慑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来的枭雄?
“颁旨,赐酒!”眼看石宪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石邃面露得色,威严地发出生杀予夺的命令。
顿时,一片哭声再也压制不住地爆发出来。我顾不得旁人,只是紧紧盯着恒露的反应,发现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双深黑的眼睛却片刻不离石宪的脸,悲伤的失望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也淹没了我。
“石宪,你答应过我的话,千万不要忘记!”原本一直默默任人摆布的石弘忽然一把推开酒杯,拼尽全力朝呆若木鸡的石宪叫道。
仿佛一个昏睡之人蓦地被一根银针扎醒了,石宪猛地蹿到程太后身边,一把扯开试图给她灌下毒酒的卫兵,将那吓得半死的妇人负在肩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腾空飞起!
“放箭!”石邃不慌不忙地吩咐。几支铁箭毫不留情地朝着半空中的石宪飞去,石宪反手弹出几点白亮亮的火花,将那些箭都撞得歪在一边。
“原来你果然不是……”我盯着石宪远去的背影,心头如同着火一般急得要冒出烟来,偏偏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忽然听见恒露死去一般的叹息声,一时间福至心灵,程青芜临去时教我的移魂咒诀立时顺顺当当地脱口而出!那宝贵的一个时辰,原本就应该属于这个时候——我要救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
眼前一片黑暗,耳中一片寂静,等我晃晃脑袋找回存在的感觉时,我已经身在半空,身上还背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太婆。而那些从地面上嗖嗖飞来的箭支,则在离我一尺左右的地方便成了强弩之末,颓然地掉下地去。
“代王爷,求你救救弘儿……”背上的老太婆眼看脱离了危险,终于颤抖着发出了声音。程太后这句话惊醒了我尚且有些混沌的神志,我嘴角勾起一个诡计得逞般的笑容:“好,我们回去。”说完,我掉过方向,一头朝着已然沦为地狱的西同冲了下去。
我敢打赌,没有一个人料到“石宪”会去而复返,更没有一个人料到“石宪”会把方才辛苦救走的程太后抛回原处,冒着背叛君父的大罪,只为了救走一个无足轻重的红衣女孩儿。
“你……疯了……”因为毒酒而奄奄一息的石弘忽地扑到了程太后身边,仰着脸对我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他本已有些涣散的瞳孔由于极度的惊诧而蓦地紧缩,一口血全喷在程太后怀中,那双眼睛至死都定定地盯着天空。“七弟,你下来,我一定会保住你和那位姑娘的性命!”石邃也不甘心地放声叫道。
我不应声,只是紧紧反手托住背上的恒露,没命般地向着远处的天空逃去。破不破除血咒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石虎一家人窝里斗斗翻了天,我也不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而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儿抛弃在毒酒和刀光编织的地狱之中。我就是我,不是那个优柔寡断左顾右盼妄图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的石宪。何况,我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我怎么能把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凡人的不解和怨怒,又与我何干?
该死的箭头又如同蝗虫一般从身下撵上来,我想要学着石宪弹出几朵火花,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样发力。心里一慌,竟然连原本凭着一腔意气掌握的蹑云术也忘了,身子一下子沉甸甸的不听使唤,整个人就从半空中往下掉去。
耳中听见恒露发出惊呼,我连忙扭过身将她护在身后,狼狈万分地躲闪着下方连绵不绝射来的利箭。然而终是有一支黑黢黢的箭头扎进了大腿,让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这种怪异的感觉,就仿佛一团火苗在身体里炸开、燃烧,比我当初初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