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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打开那些堆砌得小山一般的厚重木箱,发现里面都是一卷卷编好顺序的纸册,透着上好的防腐香料的味道。可惜当她想要看个仔细的时候,朝轩忽然从密室内出来,惊得颜莹藏身在木箱的阴影内不敢动弹。幸而朝轩的眼睛根本没有往这边瞧来,径直走到墓室后部一处储存山泉的池子边,开始脱衣服。
意识到他要洗澡,颜莹的脸立时红得如同煮熟的大虾,心脏拼命的窜动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闭着眼睛藏在木箱后,只觉那哗哗的水声一直响了很久很久,等她终于可以逃离的时候手足都有些发软。
这样不进不退的局面持续了一个多月,让颜莹也暗暗恼恨于自己的优柔寡断,强迫自己必须做出一个了断。然而尚不等她鼓足勇气,另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勤嫂首先看到了那个站在墓园门外的男子,他穿着裁剪得当的长衫,脸上带着微笑,显得一片儒雅平和。勤嫂疑惑地走过去,听见那个男子说:“大嫂,我是来扫墓的。”随后一枚银角就落在了勤嫂手里。
勤嫂打开了园门,好奇地看到那个男子走到墓前,伸手摸了摸碑上的两个名字,然后转头笑道:“大嫂,我想见见朝轩,可以么?”
“少爷他每天只出来一次,平时不准我们打扰他。”勤嫂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关系。他看到是我,一定不会怪罪你的。我千里迢迢来看他,还请大嫂行个方便。”青年男子彬彬有礼地道。
“那好,公子先请到那里坐坐,我去叫少爷出来。”勤嫂暗暗掂了掂手中银角的分量,殷勤地招呼着,亲自走到幕后的山壁上,扯动特定的藤条。半晌无人应答,勤嫂便又继续扯了几次。眼看石壁内有了动静,青年男子笑着对勤哥勤嫂道:“我跟朝轩分别多日,正要畅谈,麻烦两位到山外镇上买些酒菜回来。”说着又塞了一枚金铢过去,打发夫妻两个欢天喜地地出门去了。
良久,石壁打开,朝轩走了出来。他抬起无神的眼睛望了望天色,烦躁地道:“不是说不准打扰我吗?”
“为我总可以破例吧。”那青年男子微笑着向朝轩走上来,见朝轩脚步虚浮,伸手便想扶住他。
朝轩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满面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目光渐渐收束成凌厉的冷光:“锦途?”
“是我,小侯爷。”锦途敛去了笑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朝轩,最后三个字说得抑扬顿挫。
“你来做什么?”朝轩沉着脸问道。
“我们坐下慢慢谈。”锦途再度伸出手去,却被朝轩坚决地拂开。
“我知道小侯爷是为了当日化功散一事记恨于我,但那也是情势之下迫不得已,锦途在此向小侯爷赔罪了。”锦途说着,便是深深一揖。
“不敢当。锦途大人向朝廷献报有功,又里应外合打开了太史阁的大门,把那些妖书烧得干干净净,只怕现在在朝廷里已是红得发紫了吧?”朝轩让开一步,讥讽地道。
这句话说出来,让暗处的颜莹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当日阁内盛传的内奸并非朝轩,竟然是锦途!太史阁出事之日,锦途早已自请外驻,却不知只是为了障人耳目!锦途也点了承钧星,得授阁内秘传心法,因此要乘乱打开太史阁大门放浦明军队入内并非难事。想到这里颜莹恨得轻轻发抖,却只能按捺住心性继续观察下去。
锦途见朝轩神情不屑,脸色也不太好看,勉力压制着怒气道:“苍平朝君臣逃亡到苍梧郡,大势已去。我这番来,是奉了帝都风梧将军之命,邀请小侯爷出山,和我一起重建太史阁。”
“风梧封了你做太史令是吧?”朝轩见锦途显是默认,拱了拱手笑道,“那就恭喜锦途兄人如其名,换了主子后前途锦绣,朝轩是没有福气沾您的光了。”
“小侯爷若是不肯出山,锦途也无法勉强。只是重建太史阁是大事,还望小侯爷能指点一二。”锦途继续低下声气地道。
“阁里的书都烧了,剩下的器物收藏都抄去了帝都,生还的阁中门人都不知道你做的一切。”朝轩冷冷地回答,“我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非你杀了我去招揽人心。”
“可是别忘了,我也是阁主亲自点了承钧星的继承人,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锦途慢慢向朝轩踏出一步,眼神犀利,“狡兔三窟,太史阁绵延千年,自然不会没有藏书备份之处,而这个秘密的地点只有阁主本人才知道。何况还有一些东西是靠历代阁主亲口传授的呢,若没有安排好后事,老阁主怎么甘心蹈火而死?”
“你怀疑他告诉了我?”朝轩冷笑道。
“本来最有可能的人选是冉霖,不过他已经死在阁主之前。”锦途说着,猛地伸手抓向朝轩的肩头,“我原本也不曾怀疑过你,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有资格知晓阁中机密,既然不是我,那就一定是你了!”
“大胆!”朝轩虽然内力尽失,招式仍在,几个步子便绕开了锦途的偷袭,“不管你侍奉新主子旧主子,我都是侯爵之尊,你敢对我不敬?”
“若在别处,我倒是还忌惮你三分。可惜这里山高皇帝远,你这头衔不过是纸糊的帽子。”锦途说着,接连几掌,将朝轩逼得直退到山壁之前。他武功虽不拔尖,但对付内力尽失的朝轩却绰绰有余,三两下便卡着朝轩的脖子按在山壁上,“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那个地方就在这里,对不对?”
“有本事你自己进去。”朝轩冷笑着回答,掩饰着心底的惶急。他长年累月蛰居山中墓室,身体和心神都损耗极大,因此对锦途的突袭竟毫无准备,只能束手就擒。
“这里面想必机关重重,我可没那个本事。”锦途没有松手,也没有使力,只看着朝轩的眼睛诚恳地道,“小侯爷,其实我要做的无非是重建太史阁,你何必死守着这些残书不肯通融呢?想当初你为了保住这里不惜苟且偷生,我和你实际上是殊途同归,否则太史阁恐怕连一个传人都不会剩下。”
“你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朝轩似乎懒怠看到锦途近在咫尺的脸,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不配?我受苍平朝廷所逼,打开了阁门放士兵入内,可你却亲手杀了冉霖,杀了静河,你手上沾的血比我多得多!我最恨就是你这一副轻狂样子,若不是出身好些,你以为你哪里强过了我,能得阁主另眼相看?”锦途说着,蓦地伸指在朝轩身上点了几点,刻毒一笑,“幸亏当日我怂恿冉霖废了你的武功,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不怕你不听我的话!”
颜莹一直隐在远处倾听他二人话语,只觉事情错综复杂,自己还是暂时袖手旁观的好。此刻她看到这里,料想锦途所使的乃是分筋错骨之类的手法,用于逼供甚是有效,虽然心下一颤,到底压抑着没有现身。果然,锦途方一收指,朝轩便闷哼一声,头猛地往后仰去,大颗的冷汗雨点般从额头滴落。他咬着牙关捱了半晌,那错裂筋骨的痛却丝毫不见缓解,终于虚弱地道:“你放了我,我开门就是。”
“小侯爷铁心辣手,我不得不防。”锦途虽暂时解了朝轩的痛楚,却依然不肯放他双臂自由,只是牢牢抓住他道,“如何操纵机关,你只管说就好。若要玩什么花样,最多我们两人同归于尽,那太史阁也就真正绝了后,想来小侯爷自己也不敢辜负了阁主的托付。”
“我并不想死。”朝轩一边教给锦途开启机关之法,一边若有若无地向颜莹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算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也不能死。
石门移开,锦途拽了朝轩便走了进去,而朝轩倒也守约,何处有暗器,何处得坦途,都说得清清楚楚。待到两人走到墓室正中,朝轩望着地上层层堆叠的木箱道:“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你来开。”锦途生怕朝轩使诈,将他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朝轩也不拒绝,抬脚一勾,便打开一个箱盖,露出里面满满的书册来。
“想不到果然另有一个藏书洞……”锦途感叹了一句,眼神忽然一凛,一把钳住缓缓走向左前方的朝轩,“不对,看这些箱子的数量,根本不能容纳那么多文献,而且这些书册纸张太新,根本不是古本!”
“这里是很久以前废弃的皇陵,真正的墓室还在里面。”朝轩说着,指着前方嵌在墙上的一个狷兽图案浮雕石道,“按一下便能打开前面的暗门。”
锦途处处谨慎,此刻也并不亲自动手,只捡了地上一个青铜灯盏朝那机关掷去。只听喀喇一声,对面的墙壁上现出一片黑黝黝的孔洞,数枝细长尖锐的铁钎如同闪电一般向二人所立的方向飞来!
果然不出所料。锦途冷冷一笑,早有戒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