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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地上,也冲走了众人心头最后的残念。
“实在过于狂妄了。”太史令轻叹了一口气,仰望着墙头睥睨众人的朝轩,蓦地打开了手中的铜匣。
无数细碎的光在黑夜中一闪,仿佛群蜂一般从铜匣中飞出,布成阵势向朝轩包围而去。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耳中已是叮叮之声不绝,朝轩早已挥剑护住身形,将那些光影纷纷打落在地。颜莹低头一看,铜匣中飞出的竟是些做工精巧的小箭,样式古拙,一看就是上古之物。更奇的是,那些小箭落地之后尚能跳跃而起,再度攻向敌手,方位分寸竟然丝毫不乱。想起太史阁正是数千年前神人一般的星尊帝大力倡建,那么这些小箭应该也在那时被赋予了灵识,再非凡品。
朝轩万料不到这些不起眼的小箭竟能自行跃回,伺机袭击宛如活物,手中剑招再不如方才那般潇洒自如。偏偏这些小箭不知是何种金属打造,朝轩的铁剑竟伤不了它们分毫,即使远远拨开也能瞬息扑回,永无颓势。就这样支撑了一柱香的功夫,朝轩终无法毫无破绽,一枚小箭堪堪突破剑网刺入他的脚踝,力道之大竟将他整个人带得立势不稳,跌下高墙。
太史令一招得手,随即召回了兀自飞旋的小箭,颜莹便跟着跃下墙来,却见朝轩背靠着墙壁站直身子,手中尚紧紧握着铁剑摆出防御之势,竟不顾脚踝处血如泉涌,也不知是否伤到了筋脉。
“放下兵刃,我们饶你不死。”冉霖率众走上几步,参差的人影便覆盖了朝轩布满冷汗的额头。他微微抿了抿嘴唇,眼光复杂地扫过一旁沉默的太史令,终于慢慢垂下了手中的铁剑。
“绑了!”冉霖刚吩咐了这句话,就有两个门人取了绳索向朝轩走去。然而尚未等他们走近,静河早已奔上去将他们推开,含泪大声道:“他受了伤,你们谁也不准再欺负他!”说着蹲下身,撕开衣襟就要为朝轩包扎伤口。
“小心!”冉霖一语未毕,朝轩已蓦地探出手臂,一把将静河拉起挡在身前,手中的铁剑架上了她的脖子。“放我走。”他冷静地朝惊魂未定的众人说道。
“这样下作的手段,亏你堂堂小侯爷也使得出来。”冉霖怒斥道。
“冉兄既知我的外号‘铁心辣手’,自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这些话毫无意义,对不起你平时修史时的好文笔啊。”朝轩好整以暇地说着,胁持着静河一步步往大门外挪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朝轩拖着伤腿越来越远,一时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然而就在颜莹寻思如何出手之际,忽听朝轩一声闷哼,静河已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转身看着朝轩缓缓地靠着门柱坐倒在地。她不断发抖的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我从来也想不到,我这把防身的匕首第一个伤的人是你。”静河站在原地,看着朝轩凄然一笑,“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顺着你……”
“我……不稀罕。”朝轩捂住腹部的伤口,抬头盯着静河,冷笑着一字一句地回答。
“把他关入藏书洞,现在我们还不能同朝廷对抗。”太史令安抚了群情激愤的门人,转身离开,蹒跚的步履在颜莹眼中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她走上去点了朝轩的穴道,吩咐人扶他起来,朝轩便把头扭开去不看任何人一眼。然而颜莹却仿佛看见他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和脆弱,幸而下一刻她认定,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五 缄口
“把他放在这里,你们出去吧。”打开藏书洞中一间空置石室的门,颜莹道。
扶朝轩进来的两个门人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得罪平日里冷面冷心的颜莹,只好重重地将朝轩抛在地上,退了出去。
颜莹亲自将藏书洞的大门关好,才取了药物和绷带走回来。虽然心中恨着朝轩的欺骗与背叛,却也不忍心看他流血而死。
走进石室的时候颜莹发现朝轩靠墙坐在地上,满身都是血迹,地上也拖出几道血痕。由于穴道未解,他手足无法活动,也不知是怎样使力才从地上爬起,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此刻他的眼睛微微阖起,就算听到颜莹进来也一动不动。
颜莹自然不和他计较这些,只是蹲下身拉开他染血的衣襟,感觉得到朝轩在她手下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不管外表多么坚强,他的心里还是怕的。颜莹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朝轩的脸,看见他白色的门齿紧紧咬着下唇,依旧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轻轻叹了口气,也叹不尽心底的黯然,颜莹小心地为朝轩止血上药。脚踝和腹部各有一道伤口,血流得猛,所幸没有伤及筋骨内脏,毕竟亲自下手的两个人——太史令和静河,都曾经万般爱护于他,但也正是如此,彼此心底的伤痛才会更甚于这血肉之伤。
包扎的过程中朝轩一直很安静,直到颜莹收了手,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颜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石室。她要去给他取点水,毕竟他失了那么多血。
然而当她打开藏书洞的门,迎面看到的却是冉霖锦途等十几个太史阁门人,他们焦虑的神色终于因为颜莹的出现而舒缓开来。
“颜表姐,请放我们进去。”冉霖客气地道。
“你们要干什么?”瞥见冉霖眼中刻骨的寒光,颜莹心头一震,转目扫视,发现静河呆呆地站在众人身后,面上一片黯淡的哀寂。
“那贼子武功高强,若是被他伺机逃出,朝廷立时就会翻脸动手。”冉霖耐下性子给颜莹解释,“所以我们虽不能杀他,却也要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无法逃脱。”
“所以你们就带来了化功散,想给朝轩强灌下去?”颜莹静静地看了看锦途手中所捧的酒壶,见众人默认,忽而冷笑道,“可是太史令只是下令让我将朝轩囚于此处,并不曾有多余的吩咐。”
“阁主方才回房的途中晕倒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锦途道,“颜表姐,冉霖兄也是为了太史阁的安危考虑。”
“有我在,他逃不了,否则我以性命相抵。”颜莹守在藏书洞口,寸步不让。不管心里再怎样憎恨失望,她始终不忍心再给朝轩加以任何伤害,何况对于朝轩而言,失去武功将是多么可怕的灾难,足以摧毁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不是我们信不过颜表姐,只是此事干系太大,不得不谨慎从事。”冉霖劝说了一会,见颜莹始终不为所动,不由有些恼怒,手指不由自主地扶上了腰间的剑柄。
“动手也没关系。”颜莹立在门间,脸上笑容虽然极淡,心底却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颜表姐武艺高强,十个冉霖也不是你的对手。”冉霖胸有成竹地一笑,“可是你不敢离开这道门,我们却可以轮番吃饭休息,时间久了,颜表姐也支持不住的。何况,阁主醒了之后多半也会赞同我们的做法,那你这番撑持又是何苦呢?”
最后一句话击中了颜莹的心底,若是太史令也赞同,她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然而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会拼尽全力保护朝轩,哪怕他是一个奸细,他也首先是一个人,不能被人随意伤害侮辱。“不用多说了,动手吧。”颜莹看着缓缓结成阵势的门人们,心中苦笑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与他们为敌。
“大家都是同门,动起手来终究贻笑外人。”看见颜莹长袖无风自动,冉霖缓缓放开了拔剑的手。就在颜莹诧异之际,冉霖忽然取出一个四方的铜盒,样式古拙,盒盖上还铸造着皇家独特的狷纹——颜莹认出来,这正是方才太史令用以收伏朝轩的神器,铜盒内那些灌注了灵力的小箭根本不是凡人的武功可以抵挡。那么在这件神器之下,自己又能支撑多久呢?
“你,你居然偷了阁主的宝物……”似乎被神器上锃亮的铜纹晃花了眼,一直呆呆出神的静河忽然惊惶地开了口。
“静河妹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冉霖兄必定是下一任阁主,他动用阁中物件有何不可?”锦途见冉霖面色尴尬,连忙一把将静河拉到一旁。
与此同时,冉霖已打开了手中的铜盒。
颜莹目不转瞬地盯着那些迎面飞来的小箭,心中知道就算自己把袖底风发挥到极致,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何况她要的,只是守,并不是退。
那么,就让她拼命一搏吧!谁让她的心就算失望到了绝望,也终无法抛开那个安静孤傲的人呢?心底刚刚转到这个念头,飞蝗般的金属利刃已经淹没了她。
眼前的光霎时被切割成零碎的斑点,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仿佛只是一瞬间,一切又恢复如常,颜莹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充满了生命力的小箭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飞回了铜盒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