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收拾间,墨长老已和小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到季宁,墨长老叹息了一声:“我已经确认,牢营那边已经将你作为急病死者往刑部呈报了。看来那些害你的,果然是官府的人。”
“水华还在骏鹏的手上,我要去把她救出来。”季宁看了看天色,面上浮起坚毅的神色,“今夜就去。”
“你怎么救?”墨长老看着季宁瘦削的身体,疑惑地问,“要我们帮忙吗?”
“我不能让你们也去官府涉险。”季宁看着善良的老人,摇了摇头,“不过,如果长老能为我们准备一些干粮饮水,季宁感激不尽。”
心急如焚地熬到三更,季宁走出了驿馆大门。此刻整个伊密城都已熟睡,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季宁快步穿越并不大的伊密城,很快走到了统领府的外墙边。
解开褡裢,季宁将满满一兜的摩天草种子洒在墙根下的泥土里,然后拔出水囊的塞子,将囊中空寂之山泉水全部浇灌在那些枣子大小的神奇种子上。
顷刻之间,摩天草种子们纷纷绽裂开来,在寂静的黑暗中发出轻微的毕剥声,听在季宁耳中分外清晰。他定定地注视着那些平日只需一点点水就可以迅速生长的摩天草,无法确定在这么多带着魔力的泉水浇灌下,它们能够产生怎样的奇迹。
绿色的藤蔓迅速从吸饱了水的种子中抽发而出,如同扭动的青蛇,一寸寸地向着天空伸展而出,而巨大的根系也在泥土中不断向下延伸,贪婪地不放过任何一滴渗透在土壤罅隙中的水分。季宁耐心地等待着,看着一束束藤蔓互相交缠攀援,搭上统领府的墙头,向着府内无声无息地扩展。这些原本就生命力惊人的摩天草,此刻仿佛失却了创造神造物的初衷,脱离了植物正常的轨迹,疯狂地生长着,抛开一切,只是一味地变得更粗,变得更长。
眼看着那些原本细嫩可食的藤蔓越来越粗大柔韧,结实得如同山民攀援的绳索,季宁抓住这些藤蔓小心地爬了上去。当他成功地坐在统领府的墙头时,他耐心地把几根不听话的藤蔓拧过来,缠在墙头的树枝上,迫使它们扭过身子,将仍旧不断新生的枝叶覆盖在统领府内。
顺着一根摩天草滑落在墙内,季宁凭着记忆往昨日水华所在的房间走去。他怀中的手帕上撒着迷药,手中攥着短刀,这些就是他惟一可以倚仗的武器。虽然迷药效果不知如何,刀法也乏善可陈,但季宁真正凭借的已经不是武器,而是罔顾生死的勇气。幸亏伊密城一向民风淳朴,几乎夜不闭户,统领又素有威严,是以府中反倒不像其他地方的大户人家有巡夜的家丁,就算门房处有值夜的家人,也早已昏昏欲睡,让季宁暗称侥幸。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的歌声,让季宁心头一惊,隐身在花丛之中。等了半晌,不见任何动静,他才偷偷地转出来。走得近了,季宁分辨出那歌声竟然以前听过:
“哥哥,你别忘了我啊,
我是你小小的沉香。
如今我守候在这寂寞的窗前,
看星星消失了光亮……”
这歌声低而含混,带着怯怯的哽咽,却让季宁浑身一震,几乎要飞奔而去——他没有听错,这是水华在唱歌!夜阑人静,她为何还不能安睡,究竟还有什么苦痛在折磨着她?
猛地看到水华房门上垂挂的铜锁,季宁心头大痛,骏鹏此举,真的是把水华当作一个疯傻的禁脔来对待么?他徒劳地看着那结实的铜锁,无奈去推窗户,却发现被人从里面用木销插住。
掏出短刀从窗缝里插进去,季宁想要将木销割断,却探不到位置。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从他额头滚落,砸在窗台上似乎都能听见“夺夺”的声音,可是他仍旧无法打开那扇看似脆弱的木窗,只怕响动大一点,会惊醒府内之人。
身后有什么东西蓦地触碰到他,把季宁惊得几乎跳起来,蓦然挥刀转身,却发现是一条摩天草的藤蔓蜿蜒而来。看着这些游蛇般在府内蔓延的植物,季宁心念一动,抓住一条新发的细小分枝塞进了窗缝中。
仿佛是被夹住了尾巴的小动物,那条生长受限的藤蔓不断簌簌抖动,挣扎着长大,竟然将木制的窗扇顶得吱吱作响,窗缝也被撑得越来越大。就在摩天草快要把两扇窗页生生顶脱的前夕,季宁从窗缝里伸手进去,拔开了插销。
“啊……”窗户忽然打开,屋中的人惊骇地低呼了一声,越发地瑟缩到床角去。
“是我,哥哥。”季宁生怕水华叫出来惊动他人,赶紧跳过窗户,无奈地寻思用带了迷药的手帕捂住水华的嘴。
然而他的声音就是最好的镇静药物,水华果然不再出声,只是当季宁伸手抱她的时候,怯生生地重复了一句:“哥哥?……”仿佛想要再次确认来人的身份,却歪着头满脸迷惑,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哥哥”的话。
“是我,我接你回家。”季宁忍着心里的痛,伸手把水华凌乱的衣衫整理好,抱着她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回头一看,方才那株藤蔓已然侵入了整个房间。“不要出声。”季宁轻轻掩住了水华即将张开的嘴唇,见她果然乖乖地不发一声,庆幸她看不到无数藤蔓在月光下侵袭宅院的诡异景象。
用腰带将水华紧紧缚在背上,季宁手脚并用抓住摩天草爬出了统领府。当他喘着气爬到墙头时,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此时此刻,整个统领府已经完全淹没在摩天草的海洋里,柱子上攀援的,房顶上盘结的,地面上匍匐的,都是那些无声无息的绿色植物。它们交缠成网,遮蔽了整个统领府的光线,让那些熟睡的人们即使天光大亮也依然以为是暗夜。
空寂之山的泉水,虽然不能治疗水华的眼睛,却能够阻挡骏鹏追赶的脚步,已然不辜负自己的冒险旅程。季宁想到这里,轻轻拍了拍紧紧搂住自己脖子的水华,顺着藤蔓溜下了围墙。
回到驿馆时,墨长老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旅途的一应用品,分别由两匹马驮着。季宁认出一匹马是驿馆的所有物,另一匹却是墨长老自己家里的财产,不由一惊。西荒民生艰难,先前他请求墨长老准备干粮饮水已是汗颜无地,又怎能带走他们家里如此珍贵的财产?
察觉到季宁的为难,墨长老看了看缩在一旁的水华,勉强笑了笑:“这个人情可不是送给你的。玄林大人是朝中第一的好官,冲着他的面子,我们还有什么送不起的?”
季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施了一礼。
扶着水华上了一匹马,季宁坐在她身后控住缰绳,牵着另一匹马出城而去。那些曾经彷徨过曾经震惊过曾经伤痛过的记忆,如果能这样一路抛洒而去,该有多好啊。
季宁一路向西,越过大片的蜜瓜田,渐渐看到了遮蔽沙漠的红柳林,空气也越发干燥起来。他不敢选择东南方的官道,生怕骏鹏发现之后通知沿路的官府阻截,在那些术士的追缉术面前,自己必将如同白纸上的墨点那样一览无遗。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逃进空桑势力无法涉及的区域,冒险穿越空寂之山脚下的沙漠,取道狷之原到达棋盘海边,搭乘在那里打尖修整的商船回归东南部的港口,这也是数千年前,被空桑人驱赶的冰族走过的路线。
幸而他以前为了寻访“旅人之墓”的秘密,多次出入这片沙漠,此刻倒也不惧,认准了方向就心无旁骛地走下去。水华坐在他身前,不言也不动,甚至连干渴疲倦时也不会出声。季宁只得算准了时间停下来,拔开水囊的塞子让她喝水和进食,活动因为骑马而变得僵硬的腿脚,反倒是他自己,饮水和食用都比她少得多。
反正自己是不会死的,能在沙漠里多节约一些食水总是好事。季宁打着这个主意,强忍着干渴饥饿,操纵着马匹往前方走。
然而“不死珠”终究不是“不饿珠”,长时间下来,季宁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几乎要掉下马去。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了先前节食的打算,维持住基本的体力。算一算,干粮或许还够,就怕饮水支撑不到棋盘海岸,不过想到走出沙漠后,狷之原上也有水源补充,或许还能碰到魔鬼湖,季宁的心情又乐观了一些。
晚上的时候他们裹着毛毯在沙地上睡觉,可惜四处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办法点起火堆来。刚躺下去的时候沙地还带着白天太阳的温度,暖暖的让他们把手脚都摊在毛毯外,然而越睡越是发冷,无云的天空保留不住一点热度,让人冻醒过来,远处空寂之山上幽魂的号哭也越发清晰。
实在冷得睡不着,又担心水华会被空寂之山的响动吓倒,季宁轻轻地叫了一声:“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