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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觉得离做饭还有点时间,她就去把各个房间里主人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收下来洗。
阿花先上了三楼,在进张文波夫妇卧室前,她往四层的阁楼里望了一眼,阁楼的那扇门紧锁着,她不清楚里面有着什么秘密,她从来没见过这扇门被打开过,也不清楚那扇门的钢匙在谁那里掌握。
进入张文波夫妇的卧室,她看到放脏衣服的蓝子里只有张文波的几件衣服,她抱起那些脏衣服正要出门,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吸,赶紧走出了那个房间。阿花来到了二楼,她把张文波的脏衣服放在了楼梯上,这才走进了客厅。
她从客厅先进入了张默林的房间,张默林的房间里陈设十分简单,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椅子,还有一个立柜。阿花闻到了浓郁的大蒜的味道,还有一种隔夜的馊味。
阿花有些恶心,她把张默林房里的窗帘拉开,推开了窗,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阿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从张默林的房间的窗户望下去,她看到了那棵香樟树,她觉得有个影子在树上晃动了一下,阿花就自言自语道:“你不要吓自己了。”
阿花收走了张默林换下的脏衣服,来到了梅萍的卧室。梅萍的卧室比张默林的房间大多了,朝南的那面是宽大的落地窗。落地窗有两层窗帘,里面一层是厚厚的绛紫色的灯蕊绒布,外面一层是薄明的白色轻纱。拉开窗帘,光线就会倾泻进来。靠北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新旧照片。西面是整面墙的壁橱,开放式的地上放着几件古色古香的瓷器。还有一面放着老式的雕花的楠木做成的梳妆台,和一张书桌。梅萍的房间里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阿花闻到这种幽香,有些陶醉,她想在这个房间里多呆一会。
于是,阿花就坐在了书桌前的黄楠木雕花椅子上。
阿花坐在这种椅子上感到十分舒服,那磨得光滑的扶手似乎还散发出某个坐过的人的体温。
阿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镶金边的黑色镜柜,镜框里装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清瘦而又文弱的中年男人,那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穿着毕挺的西装,他的脸苍白极了,唯有那双眼睛专注而有神。
阿花觉得奇怪,她以前没有见到过梅萍的书桌上有这么一帧照片的,为什么今天梅萍把它摆放出来了呢,还在照片前放着一朵白色的绢花。阿花和照片上的人对视着。她突然发现照片上的人眼睛眨了眨,嘴唇也动了动。阿花听见有人问她:“你是谁?”
那是男人的声音。
阿花随口就说:“我叫阿花。”
男人又说:“你知道黄风堂么?”
阿花问道:“黄风堂是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了。”
阿花就没有听到男人说话了,照片上的人恢复了原状。
阿花听到了呼吸的声音。
阿花正要离开梅萍的卧室,她突然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跑了出去。阿花拿起了电话听筒说:“喂——”
电话那头沉默着。
阿花又说了声:“请问。你找谁!”
电话里还是沉默,但是她听到了呼吸的声音。
阿花说:“请问您找谁?你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电话里还是呼吸的声音,而且越来越粗重。
阿花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放下了电话。
阿花抱着那些脏衣服,一步一步下楼,她仿佛觉得有人在跟着她下楼,她回头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隐隐约约地,阿花好像听到了钢琴声。钢琴声十分的幽远,似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阿花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32
张文波上完课就开着车匆匆离开了校区,他在大学门口接上了等候在那里的宛晴。张文波边开车边对宛睛说:“这孩子会到哪里去呢?刚才我打过电话给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说没有消息,他们找到会和我联系。我都怀疑他们有没有在找。”
宛晴安慰他说:“别急,会找到小跳的,要有耐心。”
张文波又说:“你真的没事!这样放下工作陪我去找小跳。”
宛晴笑了笑:“真的没事,老板出差了,最近接的话也较少,闲得慌呢!况且,师傅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袖手旁观么!”
宛晴在赤板市的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张文波也没见她策划出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但看上去她活得不错。
宛晴说:“实在不行,我回来读你的博士生好了!”
张文波说:“那敢情好,欢迎!”
宛晴娇嗔道:“我说的可是真的,还是回大学里读书有趣,特别是和师傅在一起,感觉就是不一样!”
张文波说:“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呀?”
宛晴笑出了声:“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厌倦现在的工作。”
张文波叹了口气:“心态摆正就好了,现在干什么都一样无聊!”
宛晴侧过脸看着张文波,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师傅,请问和我在一起也无聊么?”
张文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现在没有心情和宛晴谈这个问题,只是说:“小跳会跑哪里去呢?”
宛晴说:“我们还是到江滨路去找找吧。”
张文波说:“也好。”
于是,他把车朝江滨路开去。
宛晴说:“师傅,你太太回家了么?”
张文波说:“回了!”
宛晴停顿了一会说:“师傅,小跳失踪了。她着急么?”
张文波说:“不知道。昨晚她很早就睡了,我们连话都没说一句!”
宛晴不再问了,过了一会,宛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十分危险!”
33
梅萍回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百合花的香味一路飘散开来。阿花看到了梅萍进来,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梅奶奶,我帮你拿上楼吧!”
梅萍微笑地说:“阿花,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上楼。”
梅萍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绸缎的旗袍,在她的胸前,有着一朵黑色的绢花,这朵绢花和阿花在梅萍房间里看到的那朵绢花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己。阿花感觉到了异常,今天是什么日子,让梅萍如此的打扮和作为?
梅萍脸上的微笑也有了变化,不像平常那样从容淡定,仿佛是刻意装出来的。梅萍上楼后不久,阿花就听到了钢琴的声音。梅萍弹奏的是肖邦的《离别》。琴声从柔和缓慢到激烈,又从激烈转为忧伤缓和。梅萍一遍一遍地弹奏着《离别》,整个楼里充满了某种莫名的情绪。
阿花听不懂梅萍弹的是什么,她甚至在心中排斥这种音乐,因为这种音乐让阿花压抑!她还是像当下的年轻人那样喜欢流行的歌曲。听着梅萍弹着的离别,阿花有种不祥的感觉。
34
中午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李莉,看着张婷婷和几个年轻的女编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她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她们在说什么,李莉一句也听不进去。也许她们是在对她评头论足,李莉知道她们喜欢调侃一些老编辑,她们内心瞧不起老编辑。
李莉想,今天上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往常,就是她做了更过分的事情,成刚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训斥过她。
李莉觉得中午的饭菜索然无味,她看着脸上阳光灿烂地说着话的张婷婷,她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和张婷婷有关!她平常表现出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她会去和成刚打自己的小报告?
记得有一天老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她对着张婷婷说了许多成刚的坏话。可是,在这个出版社里,谁没有在背后说过人什么呢,这些文化人的单位,是最复杂的。
李莉心乱如麻。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只小斑点狗活着时可爱的样子。儿子那张脸也浮现起来。是谁杀了点点?小跳跑哪里去了?
上午的时候,她曾打电话回过家里。她本想问问儿子张小跳究竟回家没有,但她一听到阿花的声音,心里就十分的别扭,她沉默了一会就把电话撂了。许多事情绞在一起,李莉心中的那个结越缠越大,越缠越紧,她怎么也无法把它解开了。
这时,成刚端着饭菜坐在了李莉对面。他喝了一口汤,看了看李莉,似乎要和她说什么,他的脸色也平和多了,还带着一丝笑意。
李莉没等他开口,就起身离开了。
当李莉气冲冲地走出饭堂大门时,张婷婷那几个年轻的编辑爆出了一阵大笑。那笑声刺激着李莉的神经,她咬着牙,心想她们一定是在嘲笑自己?这帮狗屁不是的黄毛丫头!李莉心里还狠狠地骂了声,可她拿她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增加了自己心中沉重的压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你,没有人会走进你的内心,了解你,体谅你,或听你倾诉,或安慰你,人与人之间隔着重重的大山。
李莉来到街上,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给宫若望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