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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另外一个地方,有一双豆大的眼睛在审视着安蓉。
安蓉没有发现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火也有冰。
安蓉上班了
安蓉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洗手间
14
午后两点左右,天渐渐地暗下来,空气沉闷!隐隐地,有沉雷传来。安蓉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这种天气让她内心莫名的恐慌,有种不祥的声音在远处不确定的地方召唤着她,尖锐如针地刺着她的心脏,她的眼皮也突然跳起来。
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水曲柳乡村时一切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到赤板市后就发生了那么多古怪的事情?安蓉头有些晕。她脑袋里似乎有许多虫子在蠕动,在干扰着她的正常思维。
飞驰而来的汽车,妖媚的笑脸支离破碎……生命的顿时消失……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幻觉,幻觉!……莫名奇妙的中药的气味夹带着一点血腥味又不知从哪冒出来,被她呼吸进五脏六腑。安蓉一阵恶心,她的胃不停地翻滚着。
安蓉口干舌燥,她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洗手间。
一个护士看着安蓉走进洗手间。她心想,安蓉今天怎么啦,她就像一片秋风中的叶子,瑟瑟发抖。那护士想跟进洗手间,但她迟疑了一下,就匆匆而去。
安蓉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淌出来,溅起许多光怪陆离的水花。安蓉迫不及待地用凉水泼着自己的额头和脸,她企图让狂乱的思想冷却下来,此时,安蓉真想找个冰箱,把自己美丽的头颅塞进去。
脸色苍白的安蓉目光迷离。
她抬起头,面对着镜子,她满脸都是水珠,迷惘的样子,安蓉的唇也变得苍白,她用舌尖舔了舔唇,什么味儿都没有,可空气中的确飘浮着中药和血腥的味道。安蓉张了张嘴,想喊,但没喊出来。她看到镜子中出现了一幅模糊的影像,一个人在疾走,一辆模糊的汽车朝那疾走的人影冲了过去,闪电划开了模糊中的黑。她看到一张女人的脸,一张清晰的鲜血淋漓的脸,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还有一只手,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朝她伸过来,穿过镜子朝她伸过来……安蓉尖叫起来,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从她嘴中发出。哗哗的水声变成了扑天盖地的汽车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安蓉双手死死地堵着自己的耳朵,她蹲了下来,使劲地摇头,嘴里不停地喊着:幻觉,幻觉,停,停!
安蓉——安蓉——
谁在喊她?
安蓉——
她听出来了,是护士长夏美丽在叫她。
汽车的吼叫声突然停止了,安静的厕所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安蓉伸出手,关掉了水龙头。中药和血腥的味儿也突然消失了,安蓉用纸巾一点一点地擦去脸上的水珠,她的心略微平静了些,擦完脸上的水珠,用纤秀的葱白般的手抚摸着自己富有弹性的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迷惘,面容忧郁。
安蓉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洗手间。她来到走廊上,面无表情。窗外的天更黑了,雨已经密集地落下来了。夏美丽急匆匆地朝她走过来,边走边对安蓉说,安蓉,你干什么去了,我找你老半天,快,去手术室。
安蓉问,出什么事了?
夏美丽说,安蓉,是车祸,有急病号要抢救,马上要做手术!
车祸!
安蓉的心重重地颤抖了一下,陷入了一片黑暗。
安蓉和护士长夏美丽穿过长长的走廊时,安蓉突然看到走廊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连衣裙,她很奇怪,夏美丽怎么对它视而不见。走过一段路,她又回头一看,那白色的裙子确消失得无影无踪。安蓉的心里跳了跳。
15
安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急匆匆推向手术台的人就是杨林丹。安蓉一下班就找了家名叫五月花的幽静的咖啡屋,坐在那里企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像是一种诅咒,是的,她的梦是一种诅咒。她梦见杨林丹被车撞死了,现实中的杨林丹就真的死了。她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在收缩。躺在手术台上的杨林丹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安蓉不敢想像她是怎么撞车的。杨林丹的一只眼球突出在眼眶外面;死死地盯着安蓉;她不停的一口一口地吐血,鲜红的血液迸射出来,甚至溅在了安蓉雪白的口罩上。杨林丹没有了往日的妖艳,她是一只垂死的鸟;无力地在死亡前挣扎。两个多小时的手术下来,安蓉快窒息了。手术的主刀医生就是王子洋,安蓉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惊慌和痛苦,他十分的平静,好像杨林丹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安蓉从王子洋镇静的眼神中知道了男人的铁石心肠,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的。安蓉想起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她的记忆深处挣扎。杨林丹最终由于心脏衰竭死在了手术台上,这场失败的抢救让手术室里充满了死亡和古龙香水混杂的味道。
安蓉喝了一口咖啡,她拿勺子的手颤抖着。看着杯子中的咖啡,安蓉又想起了那大口大口的鲜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安蓉一阵恶心。
杨林丹的尸体被七喜推向太平间时,安蓉觉得有一层绿光浮在那盖着白色尸布的尸体上,推着杨林丹尸体的七喜神情平静;他好像是平静地送一个人回家,七喜甚至还吹着口哨。安蓉对七喜有种奇妙的感觉。王子洋在她身后冷静地说,安蓉,我请你吃饭。安蓉拒绝了他。
安蓉想起那句话,胃就又一阵翻腾。
她面前桌上的咖啡像是血。
安蓉喝不下去了,她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此时,一个人坐在了她面前。那人的老鼠眼透着亮光,这是一张极平常的男人的脸,扁平而略黑,那透着亮光的老鼠眼是他最大的特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安蓉。
他用舌尖舔了舔褐红色的嘴唇。
安蓉睁开眼,是你?
是我,吓着你了吧?
男人操着一口娘娘腔。
安蓉突然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
五月花咖啡屋里怎么会有中药的味道呢?她不明白。
中药的味道在五月花咖啡屋弥漫,安蓉的眼睛里出现了迷幻的色彩,她面前的有着一双老鼠眼的男人微笑地看着她,他的舌尖又在褐红色的嘴唇上舔了舔,然后对安蓉说,安蓉,你不是说过要去看我工作吗?
安蓉在中药的气味中点了点头。
男人笑出了声;那我们走吧。
这个男人就是七喜。
安蓉上班了
安蓉像被催眠了一样
16
安蓉跟在七喜的身后,走出了咖啡屋。
咖啡屋离人民医院不远,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要穿过一段繁华的闹市区。坐公共汽车也就是只有一站地。七喜好象回头问了一句安蓉坐不坐公共汽车?安蓉摇了摇头。
城市的夜色妖治而暧昧。霓虹灯闪烁着,汽车呼啸而过。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安蓉像被催眠了一样轻飘飘地跟着七喜。
安蓉认识这个叫七喜的小眼睛男人,或者说人民医院的员工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是人民医院最著名也是唯一的美容师,尸体的美容师,安蓉刚到人民医院上班时就听人说,一位接见过七喜的高级官员这样赞美过七喜,经过七喜美容的死人,他的鬼魂是幸福的。据说,需要七喜美容的尸体排着长队。
七喜走路很轻,但十分快。
安蓉跟着他进了医院。他们来到住院部大楼后面的一间平房里。这里就是七喜工作的太平间。通向太平间的路上种满了柏树,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抖动着,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渐渐伸长,如同一只只枯瘦的手伸向路上的行人。
刚走到太平间门口;一只猫从太平间门口的垃圾筒里爬出来,嗖地一声;往旁边的草丛里一窜,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安蓉看到猫眼中也透着一股绿光。七喜说,那是一只野猫。七喜说话的声很轻很细,安蓉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
太平间的门好像没锁。七喜一推就进去了。
安蓉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她耽心那只野猫会不会跟进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门自己无声地合上了,门外的灯光也在晃动;安蓉突然有些晕眩。太平间里很宽,一大间是停尸房,一大间是人体器官的标本制作间,还有靠近门边的一间办公室。安蓉极少来这地方,王子洋说他经常来。
七喜在办公室里穿上了白大褂。
安蓉呆呆地看着他。七喜朝她笑;笑得诡秘。办公室里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行军床,七喜也许经常住在这里。他身上奇怪的味道和太平间里的味道十分吻合,安蓉此时对这种味道有些麻木。
七喜穿好衣服,把桌子上的一瓶酒打开,使劲地灌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