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至今为止,忠勇祠前的祭品,只有一个徐百祥而已。这个数目,与交趾人在邕州犯下的罪孽相差实在太远,远远不能抵消他们造成的仇恨。
只是投降就想免死,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圣旨中唯一给出的恩典,就是从凌迟降格为斩首,算是对他们及时投降的回报。
供奉着苏缄和一众死节的邕州官吏,以及数以万计的百姓的忠勇祠,这一日,聚集了所有生活在邕州城中的大宋子民。他们都是劫后余生之人,一年多前的劫难中,侥幸逃得性命,不过每一人都有亲友葬身火海,至今一想起那一场大劫,至今难以安寝。好在官军为他们报仇雪恨,将仇人捉了回来。
嘬尔群獠,不知忠孝之道;惟逞枭獍之心。虽云宋臣,贡事不修。朝廷恩赏未已,兵势已犯中国。三州生民,十不存一。朝廷待汝甚厚,汝待朝廷何其薄也。其罪难恕,依律当以论剐。惟念其出降,当减其刑一等。以斩论之,决不待时。
章惇、韩冈等人列坐监刑,而苏缄的儿子苏子元就站在庙前,读过判词,一个个念着当处以斩首之刑的罪囚的姓名。
每念到一个姓名,两名军汉就会拖着一人走上临时搭起的刑台。拔掉插在颈后的木牌,强压着按到斩首台上。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浪,由数万愤怒悲恸的人们同时喊出,冲得台下待决的罪人们难以站稳脚跟。
侩子手上的斩首大刀,一个接着一个挥下,将一枚枚头颅扬起,然后送进忠勇祠中供奉在神台前。
台下待决的罪囚渐渐减少,送进忠勇祠中供奉起来的首级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的一人。
宗亶没有让人拖着,自行走上刑台,回头望望,无数充满愤怒的视线正盯着他。黯然一叹,成王败寇,也该有此报,引颈受戮。
宗亶之后,最后一个上场的并不是活人,黑黑的如同风干的腊肉,离得近了都还能嗅到一股子中人欲呕的臭味。
但干尸的出现,却引发了行刑以来,最大的一片声浪。这是李常杰的尸体,一直被保存到现在。
侩子手手起刀落,让罪魁授首。干枯的头颅高高吊起,就在台下,多少百姓就地烧起了陌纸,呼唤着逝去的冤魂。
“就算死了,也得到行刑台上走一遭。”章惇厉声,“敢于凌犯中国,绝不放过一个!”
“虽远必诛!”韩冈随之说道。
第25章 山水留连住多时(上)
已经是八月了。
北方秋色渐浓,夏日时的高温,也散去了许多。
而攻灭交趾,献俘阙下。百年来前所未有的灭国之功,给京城带来的狂热,到了此时,已经随着渐起的秋风告一段落。
曾经的交趾国,如今成了广西路辖下的交州。拥有七十四个羁縻州,四座军寨,以及一个县的交州,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路之地。
基本上来说,交州的南蛮人数,是汉人数量的三五十倍还多。不过可以确定,因为畏惧官军的赫赫声威,至少十年之内,他们必然是对中国最为恭顺的边州。
分裂了百余年的交趾重新回归中原王朝的统治,而亡国之君李乾德,于献俘阙下之后,便被转封为安南郡公,并由天子赠予了一座宅邸,与其母倚兰一起要在京城养老——尽管他还不到十岁。
而交趾的朝臣们,大半沦为溪洞诸蛮的,剩下的,有一部分死在了忠勇祠前,只有少数幸运儿,与交趾国的太后、国王一起上京来,得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官职,同时也有了一份养家糊口的俸禄。
这些人,看似凄惨,其实也算是罪有应得,如果没有他们在幕后的推波助澜,交趾入寇其实很好有可能不发生。
交趾君臣如此,直接领导这了这一场灭国之战的章惇,则如愿升任枢密副使,自此进入了执政的行列。至于官阶、封爵、职名,还有金银财帛,这些林林总总的赏赐实在是难以计数。只是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了。
另外还有主将燕达,因为对交趾的军功,他的现在已经是稳坐在三衙管军的位置。燕达出身京营,又有着边功,本身还是屡屡得到天子越次拔擢,日后代替郭逵成为军中代表人物,首屈一指的武将,也是不在话下。
——当然,郭逵本人是绝不会甘心被年轻人超过去的,他可也是新近击败了丰州的党项人,一同将前来捡便宜的契丹人也一并踢了出去。
辽人猖狂了许多年,如今受到挫折,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到底是开战,还是忍耐,辽人自己都陷入了两难之中。这样的武功,在过去的一百年中,没有哪一名帅臣有资格说一句不算什么。
李宪也一并得到了奖赏,随着交趾覆亡,他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螅丫咏怂睦隙酝吠踔姓T诨共磺宄降啄懿荒芙饩鼋恢喝说那榭鱿拢郧肽舷拢菜闶嵌亩粤艘话选=酉吕淳透檬窃诒狈浇üα⒁担源顺晌裘嗍返拿隆
韩冈同样有重赏,差遣没有变,还是广西转运使,不过已经是正经八百的龙图阁学士加上食实封的爵位,而官阶也升到了正六品。此外,父母、兄弟,妻妾都有封赠,五个儿子全都得到了荫补。
要知道,正常的州官只能在致仕和遗表中,为自己的子孙挣个一官半职。要想像韩冈家里一般,襁褓中的幼子都吃着朝廷俸禄,至少得做到宰相才有可能。
朝廷的封赏之丰厚,让人无话可说。就连被留在广西继续任官的韩冈,对此都没有抱怨什么。
但有人抱怨,只是与战事无关,而是为了大宋国中的安靖。
于年初结束了战争之后,熙宁十年到目前为止的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平静无比。不过河北和陕西又是遭了灾,依然还是旱。从熙宁五年开始,国中的灾异一个接着一个,水旱连连,想逃都没处逃,民间受损无数。
这样的灾情,在援救的同时,已经不只有一个人,在考虑着是不是该改个年号了。
在使用着熙宁这个年号的十年里,虽然对外战争一直都是大捷接着大捷,眼看着就能将西夏灭亡,将辽国击败,收复兴灵和燕云。
但这十年中,国中老是受灾。洪灾、旱灾和蝗灾,彗星、地震还有山崩,接二连三的灾异,总是让人觉得是不是这个年号哪里犯了冲,所以触了霉头。所以尽早改一个意头吉利一点的年号,也好迎来几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尽管这样的想法很是无稽,但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下的企盼。
而王安石现在却并没有在考虑着更改年号之类的事务,他眼下连宫中都有几天没有去了。去年送走了长子,今年又走了弟弟王安国,王安石颓丧不已,他的亲眷已经不剩多少了。
王旖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在内间帮着接待亲友家的女眷,脚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几天下来,连伤心带疲惫,脸色变得有些憔悴,眼圈下也是两抹疲劳过度的黛色。
不过头七过后,这一份差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与母亲和大姐一起返回相府,王旖在摇晃的车厢中昏昏欲睡,累的够呛。
等回到家中,却见到两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正从王安石的书房中千恩万谢的出来。
“是侯叔献家的两个儿子。”
王旖不清楚侯叔献的家人,王旁却是认识他们。侯叔献在的时候,也有过一番往来。
“来找爹爹的,究竟是有什么样的事?”王旖略带好奇的问道。
“多半是来道谢的。”
侯叔献早死,年初时因染疾而一命呜呼。在他死后,他的续弦不安于室,还在丧期就开始勾勾搭搭的,很是坏了侯叔献的名声。侯叔献的两个儿子偷偷告到了王安石这边来——他们不敢告官,以子论母,不论有理无理,都是死罪——王安石因为旧年开河之事,对侯叔献有一份愧疚,直接就将侯叔献的未亡人断回了娘家。
外面都说侯叔献是死后休妻,但侯叔献的儿子对王安石感激涕零,若非王安石,他们不知还要受多少辱。所以还特地过来,向王安石道谢。
王旖和王旁联袂进了书房中,王安石正在看着桌上的一本装订粗糙的小册子,里面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这一本。
“金陵陈迹老莓苔,南北游人自往来,最忆春风石城坞,家家桃杏过墙开。”王旖瞥了一眼,知道这是熙宁六年,变法受到最多攻击的时候,王安石所写的绝句。这时候拿出来,却更为应景,“爹爹难道是打算要辞相了?”
王安石摇摇头,却没有吭声。但王旖说得并没有错,他的确是还有辞相南归的打算了。
如今朝中的大事小事上,天子独断专行的倾向越来越严重。王安石在政事上的许多意见,有很多都没有被采纳。尤其是人事安排,但凡倾向
这样的态度,让王安石平添了一分归意。
翻翻自己在京执政的这些年所写的诗词,从意气风发,到如今的无奈思归,完整的展示了他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