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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建中摇头苦笑,“还没最后定下来。多半还是在陕西,不是下县知县,就是在经略司中打个下手。总也跳不出去。”
“将门世家嘛……”韩冈安慰的拍拍种建中的肩膀:“太尉多半也是希望你能在陕西多立功劳。”
种建中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世家子弟的仕途,先天上就比寒门中人要平坦,但他们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前路。
——如今种家第三代以种谔为首,下面种诂、种谊皆是一流的将领,其余兄弟也无不统领大军。鄜延种家,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可是到了第四代,有点前途的,也就是种朴和种建中两人。如种师中这般,年纪尚轻,还看不出有多出色的地方。
别看种十九现在转成了文官,可若是日后种家后继乏力,第四代靠着种朴一人独力难支,说不定种建中还有投笔从戎的日子。比起缺乏根基、没有保障的文官传承,保持武将将门的传统,才是维系种家代代富贵的唯一途径。
“不说这些了。”种建中忽而洒然一笑,“今天可是玉昆你大喜的日子,怎么陪着聊这些事。”
拱了拱手,自去与其他认识的朋友打招呼。
韩冈是新郎,就算是迎客,也只需要见几个重要的主宾,至于闲散客人,由代为知客的王厚和慕容武来负责。
客人渐渐到齐,看看已经日影西斜,亲迎的时间将至。王厚就过来催促,“玉昆,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韩冈点了点头,所谓婚礼,就是该在黄昏时举行,现在日头已经西落,便是到了迎亲的时候。
虽然穿着宽袍大袖的礼服,韩冈依然是很利落的跨上马,带着一部鼓吹,还有随行一众亲友,浩浩荡荡,去王安石府上迎亲。
……………………
王旖坐在在梳妆台前,对着磨得发亮的铜镜,里面是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而身后则是自家的母亲。
今天王旖被精心装扮过,原来便是有着水乡女儿的清秀,如今更是显得仪态万方。但她被修过的双眉轻蹙,还是为了已经到了眼前的婚事而忧心不已。
本来这桩婚事已经没有多少波折,可是前段时间,因为经义局的事,韩冈是跟父兄争执了起来,王旖为此担心得夜中难以安寝。害怕这桩婚事最后落到她当初所担心的地步。
只是事情过后,大哥、二哥出门见了韩冈回来,说起韩玉昆,依然还是一团和气。王旖记得,韩冈当初曾经对自己亲口许诺,不会因为公事上的纷争,而坏了私谊。至少在现在,他还是信守了诺言。
但日后呢……王旖不敢去想,却又不能不去想。
“来了,来了!”王安国的夫人,慌急慌忙的走了进来。
“娘……”王旖转过身来,珠泪颗颗不由自主的从脸颊上滑下,抓着母亲的衣襟,“孩儿不要出嫁!”
吴氏一直都盼着女儿早点嫁出去,但现在看着二女儿,眼中也不禁下留泪来。捧起女儿的脸,用手巾擦着泪水:“痴儿,哪有这般说的。今日之后,就是韩家的人了。到了夫家后,要好生遵从妇德,悉心侍奉舅姑……”
吴氏絮絮叨叨再一次嘱咐着女儿。滴滴答的鼓乐声中,韩冈骑着高头大马已经到了近前。久在军中,骑在马上的气势非是等闲。背挺肩张,再加上庄严的礼服,让人看着就三分敬意。
王安石作为女方家长,在大门前相迎。亦是如韩冈一般,穿着最为庄重的朝服,上黑下黄的玄纁,与陪着天子祭天时,还有正旦大朝会这样的大典礼一样的装束
若是按照如今的风俗。新郎上门迎接新娘,岳家要用两只椅背靠着,上面放上马鞍,让女婿骑上去饮了酒或是做了诗才给下来。不过这等俗礼,也不会在王安石嫁女儿时出现。
依照官中礼节,韩冈和王安石,一向东、一向西,互相对拜过后。王安石正要引着韩冈入内,这时,李舜举带着天子的诏书,还有捧着礼物的一众小黄门到了相府的门前。
韩冈与王安石对视一眼,都是感到惊讶无比,而周围观礼的宾客中更是低低的响起一片喧哗。
天子直接具礼馈赠新人,情况其实很少有。除了宗室娶亲,地位够得上的官员,基本上是续弦,让天子不便为此赐物。就像范仲淹,他为族人设立义庄,寡妇再嫁,义庄出钱资助,而鳏夫续娶,就什么也没有。韩冈的官位有些勉强,但赵顼却还是下了诏,这一方面是给宰相面子,另一方面也是韩冈正得圣眷的缘故。
天子下诏赐物,乃是聊表寸心。诏书上的一番话说得四六骈俪,但总体上的意思还是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李舜举念完诏书,韩冈上前一步独自拜谢。
一相,一参,为了韩冈的婚事而奔走。加上天子的参与,新科进士中从无这般荣耀。
【白天有事出去了,还望各位书友见谅。另外多谢三水的指正。前面要赶着发文,都没有好好校对过。字句上的错漏有不少,还请各位书友谅解。顺便推荐一下三水的作品九霄天帝,如果能不断更就好了。】
第24章 携眷西返家(上)
【这是补昨天的份,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
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王旖第三次被送入洞房。
依照此时的婚仪,新妇迎进门后,先入洞房坐床,名为正坐富贵礼。然后新郎用同心结牵着新妇出去拜天地,先祖和父母。新妇的盖头,由子女双全的妇人拿着机杼——也就是织布机的梭子——来挑起。最后于厅中,用破成两半的匏【葫芦】为酒器,交换着喝过交杯酒,然后第二次送入洞房,而这一次则是新妇反过来牵着新郎。
重入洞房后,协理婚宴的妇人将合卺酒所用的两瓣葫芦一正一反的放在床下。两新人又要掩帐换妆,换下上黑下黄的大礼服,王旖换了身大红吉服,而韩冈则是套了身绿袍、戴上了花幞头。在礼官的催促下,出去敬过亲朋好友三盏酒。到了这时候,才没有了王旖这位新娘的事。
作为新郎官,韩冈还要继续应付一下客人,而王旖坐在洞房中床边,低垂着头。
两根儿臂粗细的龙涎香烛,映得洞房中通亮。天子赐予的绸缎和器皿,与诏书一起,供在桌前。大红色的喜帐,被两支金钩挂在了床沿。
洞房之中,除了王旖之外,只有陪嫁的两名使女,平日里就在服侍着王旖。不过在这时候,新妇不便说话和动作。两名亲近的使女,也都遵照事先的教训,如木雕一般站在不敢乱说乱动。
王旖静静的坐在床边,呼吸都是柔柔细细,身子一点也不动弹。只是红色的丝巾绞在手中,抓得紧紧的,显出了她心中一点也不平静。
方才坐床时,当韩冈一坐在身边,她浑身都立刻绷紧起来。并不是出于畏惧,而是不习惯和紧张。
第一次听说韩冈这个名字,尚是在三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把韩冈的经历当作是唐人传奇一般的故事听着,就像小时候听着张乖崖侠客行径的传说。不论是在军器库中射杀三贼,还是在送粮途中与寇博命,都是一波三折,让人听着都不禁为其提心吊胆。听过韩冈的故事,王旖对他当时是有了几分好奇,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日后有什么交集。
后来,因为韩冈跟着二哥交好,两边渐渐有了书信往来。王韶从秦州遣人送信上京时,韩冈也会随之带来一声问候。在二哥王旁口中,便时常听到听到这个名字。
而韩冈参与的河湟开边,是父亲最为关心几桩事之一。就算以王旖对时政的浅薄了解,也很清楚熙河方向上的开疆拓土,对于一力主张加强军备的父亲有多么重要。因而他的名字,在王旖最为敬仰的父亲的嘴里,出现得也是越来越多。加之在关西的一桩桩功业,当父兄与人一谈起当今朝中的年轻俊杰来,韩冈这个名字往往都能排在前面。
而很快,一直为自己担心着的母亲,也不时的提起韩冈。到了这时候,父母的心意也渐渐的明了起来。论起才能、功业、品貌甚至名声,韩冈都是很好的。王旖也知道,就算是少年时就已经声名大噪的大哥,在功绩上也很难跟他相比。
只不过要看夫婿,也不能只看这些地方。
姐夫吴安持是枢密使的儿子,学问、相貌、人品也皆不差,而且幼年时还是见过面的,与大姐更是青梅竹马的身份。两家是门当户对,无论哪一方面都没有半点可挑剔。但是这样的婚姻,最终还是成了一个悲剧。
大姐未出嫁时是多活泼的性子,蹴鞠、秋千都是她带着自己玩着。但嫁到吴家几年过后,便一下变得少言寡欲,浑身暮气,新近做的诗词,也满篇尽是悲意。这两年,大姐只要回来省亲一次,母亲就会哭上一次,连着父亲也是好几天都阴沉着脸。
王、吴两家原本都是走得极为亲近,要不然也不会结下亲家,只